坐在椅子上转动手中的佛珠,念佛经的老夫人,听闻婆子来报,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倏地睁开了眼。
坐了会儿,她将佛珠递给张妈妈,缓缓起身道:“走吧,去见见我们的皇后。”
来到正房,就见黎音正与刘氏坐在首座,聊得那叫一个热络。
两侧坐着的是另外两房的人,不时插那上那么一句,倒也其乐融融。
见她到了,屋内的人纷纷离座起身,冲她行礼问安。
老夫人见黎音也跟着行礼,沉声道:“你这是在折煞老身啊。”
黎音站直身体,从首座挪步离开,立到旁侧后,才笑着答道:“祖母说的这是哪里话,今儿在这儿啊,只有您的孙女。”
老夫人在张妈妈的搀扶下,走至右侧落座:“你这嘴就跟抹了蜜似的,”她面色一变,“不过规矩就是规矩,万不能废了。”
黎音接过了话:“祖母说的对,这老祖宗留下的规矩,我们作为后辈确实该遵从。”她上前了两步,“孙女这些天心里一直有个疑惑,不知祖母能否替孙女解答?”
在场所有人都没料到,她会忽的岔开话题,不由得面面相觑。
才挪步站到老夫人身后的刘氏,捏紧了些手帕,她早该料到,闺女不会无缘无故出宫,更不会默不作声回府。
这哪儿回府探亲,这分明是要来寻老夫人的不快。
老夫人喝了口茶,才应声道:“能为皇后解惑,也是老身的福气。”
黎音无视老夫人的怒意,问道:“我想知道,这死结该如何解?是要取而代之吗?”
老夫人脸一沉,浑浊的双眸里全是冷意,闺女说得对,这皇后是该换人了。
她的反应,尚在黎音的预料之中,她本欲私下打探老夫人的意思,在看到黎府三房的人都聚集在一起时,她又改变了主意。太后所行之事,可关乎到整个黎府的存亡,理该让所有人都知晓这其中的厉害性,老夫人就是想徇私,也得看其他两房愿不愿意。
大房的谢氏,与三房的黄氏,后知后觉明白她话中的意思后,脸色刹变,虽还是保持着垂首姿势,余光却一直都瞟向老夫人那边。
“今儿在场的都是自家人,我就直说了,不知祖母可否听过‘流水的帝王,铁打的世家’这话,世家为何能延续百多年,仍旧屹立不倒?”黎音挑明了话,不再藏着掖着,为的就是想让老夫人认清局势。
老夫人再坐不住,将手中的茶盏重放在桌上:“撇开皇后的身份,你一个晚辈对长辈这般说话,是为大不敬;披上皇后这层身份,你这番话实乃天下大不敬,该以重罪论处。”
黎音轻笑了声,走到一旁气定神闲地坐下:“我说这番话就是大不敬,那您与太后所行之事,不得诛九族?”
她举起了手,阻断老夫人的辩解,继续道:“到底是为某些人的一己私欲,还是真为了整个黎府好,您心中比我清楚。您也别气,气坏的可是您自己的身体,您也别想罚我,毕竟这罚皇后的罪责,您担不起。”她停顿了下,又道,“噢,太后可以罚我,”
她勾唇一笑,“只要我还剩一口气,我就是爬,也要爬到金銮殿上,让所有的朝臣都来替我辩道辩道,究竟是谁大逆不道。”
话音落下,她直接起身往外走去,没走几步,又停了下来:“若您仍旧要一意孤行,劳烦将我们一房在族谱上除名,他日追究下来,我们还能留条命苟活。”
她走后,全屋寂静无声,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全都俯首垂眸,唯恐稍有不慎,就触了老夫人的霉头。
站在老夫人身后的刘氏,最是惶恐,她怎么也没想到,闺女会当着老夫人,乃至全部人的面,说出这等罪孽深重的话来。
不过听闺女话中那意思,老夫人似对他们隐瞒了什么事,而这件事,事关整个黎府的生死。
老夫人粗喘着气,眸中全是怒火,厉呵道:“这就是你养出来的好闺女,我黎府的脸都被你们母女丢尽了。”
刘氏心有不服,她可担不起如此大罪。
她欲辩驳,又少了闺女的几分胆气,只能欠身不言。
她这般不吭一声,让老夫人有种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无力感,气得她喘得更厉害,脸上的血色也褪去一半。
见此状,大家连忙上前,有的解劝老夫人放宽心,有的使唤小厮去请大夫,还有的差遣小厮去将自家老爷请回来拿主意,主仆都乱得不行。
已上马车的黎音,多少预料到了些黎府此刻的情况,她非但没慌,反而异常镇定。
“娘娘,您今日闹了这么一出,只怕老夫人也要将您给恨上了。”春桃欲言又止,老天知道,皇后在说那番话时,她有多害怕。
黎音挡了挡衣服,漫不经心道:“就怕她不恨我。”
她今日闹这么一出,也算是与太后撕破了脸。不出两日,太后就会派人将她请到福宁宫去。
请去干嘛?多半是做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