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暗着,钟丰田家就开始宰猪了。整个大院儿都充斥着一股猪血和热水交错弥漫的味道。一只养得很肥的猪,正被五花大绑,仰挂在杀猪桶中,它用尽浑身气力,嚎了许久,惨烈的声音久久都不肯消失在长空中。
厝的另一头,钟小芸翻来覆去,好不容易迷迷糊糊地要睡着,隔壁的杀猪声让她明白自己这一夜是不用再努力入睡了。她的脑袋昏昏沉沉,看着窗外一点一点地变亮,新年的兴奋将她的困意一扫而空。
鸡嗷嗷地叫,她迫不及待地裹上棉袄起床。
她欢快地哼着歌儿,烧火煮饭,不亦乐乎,三两下就把饭给烧好了。
“阿爹,阿娘,阿哥,起来吃早饭啦,你们快点儿!”
“你怎么今天动作这么快呀。”钟年晟睡眼惺忪,站在厨房门口看着精神抖擞的钟小芸。
“我开心呗,今天终于可以穿新衣了呀,阿娘给我带回来的新衣服多好看啊,我好开心呢!”
“看看你得意的,难道不该为阿娘好不容易告了假,回来陪你们一起过年才高兴的嘛?”说话的是钟丰勇的妻子阿勇嫂。只见她皮肤紧致白皙,五官精致,身材丰腴,尤其是那对桃花眼,双眸黑亮,炯炯有神,内眼角微微下勾,媚眼如丝,岁月不但没有在她身上留下痕迹,而今她三十出头,风情与妩媚反而更胜当年。她的美丽贵气与这个破旧的厨房,落后的钟浦乡格格不入。
“这个嘛,当然也高兴了啦,嘻嘻,阿娘你最好了嘛!不像我阿哥和阿爹,成天不是干活就是读书,无趣得很呢!对了,阿娘什么时候带我去城里玩啊,我真的好想去见见世面啊。”钟小芸把橱柜里的碗筷拿出来在八仙桌上一一摆好,又将锅里的白粥盛在碗里放在每个人的座位上。
钟丰勇洗完脸,坐下来扒了口稀饭,就着地瓜夹起一口腌糟菜,“你啊,吃个早饭,怎么叽叽喳喳地说那么多的话,去城里干什么呢,咱们钟浦乡不是挺好的嘛,外面乱糟糟的,去干什么?”
“阿娘你看!”钟小芸嘟着嘴满脸不高兴,“为什么嘛!你们为什么总是反对我进城去讨生活,我若能阿娘一样去城里讨个活儿,不比待在这里更有奔头嘛。”
阿勇嫂莞尔一笑,风情万种,“你阿爹说的对,你现在还小,外头的世道艰险得很,小姑娘家家的,呆在这里,还有阿哥和阿爹照看你,去了外面,阿娘怕是护不了你啊。”
“哼!你们真讨厌!”
“行啦,快点吃饭吧,一大早起来,做的那么辛苦,等一下都凉了可怎么办?你就开开心心的好嘛,今天可是除夕呢。咱们一家人在一块儿最重要了。”钟年晟吃一大口猪肉馅的包子,“想想阿娘给你带的衣服,多好看啊,你穿着这身衣裳,等一下出去叫咱们乡里人看了,肯定要羡慕死你的。”
钟小芸听着钟年晟的开导,心情不由得豁然开朗。
一家人吃过饭,阿勇嫂把灶炉里的火烧旺,倒上水,把烧开的水打到后灶锅里,把洗净的猪头肉放在前灶用沸水煮,她使唤钟年晟去后院抓了一只鸡,“他爹,你来杀□□。”
钟丰勇三两下就把鸡脖子四周的毛拔掉,这只鸡似乎已经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还没有开始,便在疯狂地扑腾。钟丰勇一只手抓住鸡翅膀,一只手把菜刀架在鸡脖子上,慢慢地割开鸡脖子,粘稠的血,缓缓地从鸡脖子处流淌出,阿勇嫂连忙拿碗在接住鸡血。鸡咕咕地哼哧着,疼痛让它用尽力气挣扎,它的爪子腾空着乱挠,奈何和等待它的命运相比,它的力量实在是过于渺小。不一会儿,鸡脖子上的鸡血就几乎流干了,钟丰勇把鸡翅膀交叉团起来,丢到地上,等它自己慢慢地断气。
“好了嘛?”钟小芸捂着眼睛大声地问道。
“好了。”钟丰勇拍了拍落在身上的鸡毛。
“咦!它怎么还在动啊!”钟小芸再一次用手蒙住眼睛。
“再过一会儿就好了,你总要给它一点点时间让它去嘛。”钟年晟提着木桶,到锅里舀了半桶滚烫的热水回来。
阿勇嫂把一动不动的鸡放到木桶中,上下左右来回地用热水浇灌这只多半已经断气的鸡。鸡的周身被烫过后,阿勇嫂便开始扯鸡毛,就像是变戏法一样,三两下的功夫,鸡身上的毛就被剥了个精光。
“阿娘眼睛不好,看不大清,小芸你来仔细一点,把鸡头上的毛拔干净些吧。”
钟小芸二话不说,来到水池旁,用镊子一根一根地拔毛。。
阿勇嫂使唤钟年晟到集市上购置些许元宝、蜡烛、鞭炮,两把供香,不一会儿,她就听到了钟年晟回来的脚步声。
“阿娘,我把东西买回来啦。”
“你就放在厨房的桌子上吧,一会儿你跟着一起去祠堂祭祖啊。”
“行,猪头肉已经好了吧?”钟年晟张望着锅里的猪头肉,闻着香味都觉得垂涎欲滴。“阿田叔猪头肉好香啊!”
阿勇嫂笑了笑,拎起钟小芸刚刚处理好的鸡头左右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