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抵过你的分量,”魏暄终于开口,他的目光很重很重。
“记得你我初见,是解我困局。当日后花园中无数人,只有你找到了我。”
“我曾问你为什么,你说长乐宫中的人奇怪,只知道低着头忙碌,却没人抬头看看天空,”他道,“长嘉,你是带我看天的人,今天……我把妹妹托付给你,其他无须多说,你对韶歌的情谊我都看在眼里。只是一点,长嘉,玲珑塔里的人不是你,是韶歌,你能不能也做……带韶歌走的那个人?”
……
“你做了诗之后,哥哥又对你说了什么?”
司徒申撩开车帘探进头去,迎面就撞上了这一句。
她大大的眼睛半掩在扇面之后,透过薄纱,她咬过胭脂的唇红得惹人心动。
韶歌微歪了头,“这么难回答?”
司徒申猛地回神。
“那个……嗯……”她正撞上一双眼睛,心中猛地一颤,“我是不是妆太浓了?你倒是……穿红色挺好看——”
“你最好看,”司徒申说着把牵巾一端重重塞进她手里,“怎样都好看,不论什么时候都美。”
外面的人已经在催了,韶歌慌里慌张地捏紧牵巾下车,只觉得脚步虚浮,好像真随着司徒申那诗飘忽在九天之外了。
司徒府中要热闹得多,廊亭被装点得喜庆,亲眷宾客站了满院。
礼部派遣的司仪有条不紊地推进着流程,他们一步步向前,府中的正堂就在眼前,韶歌已经能看见正襟危坐、面上带笑的段夫人,嫂子们站在她身侧,小芙跳起来招手……
韶歌不自主地看向身侧,她像是踏进了一场梦,这里太美太好,她甚至不敢再动弹一下,生怕最最轻易的一个颤动,就叫面前的一切崩塌毁坏……
“别紧张,”他有所感地看过来。
“最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韶歌,现在起我们是夫妻,”他道,“此后每一步,都会越来越好。”
韶歌红了眼,她狠咬了下唇,让泪别在这时刻落下来。
别管了,也别再想什么牵扯连累,从少年时就念着的人,此刻站在身边,此后他还会长留左右,甚至说一辈子……他说爱你啊,魏韶歌,两个人输尽了一切只剩下怦怦乱跳的心脏,这穷途末路的相拥,难道还有什么非回避不可的理由吗?
“好,”韶歌定了定神,向前迈去,“一切都会……好的。”
“吉时已到——”
他们向前迈步,正堂的门槛被轻松跨越,段夫人的笑颜近在咫尺,满屋的温暖芬芳之气,飘扬着席卷周身——
“停下、快停下!”
马蹄声踏碎了喜乐,铁甲铿锵仓皇闯入。
“圣旨到、圣旨到!”
世界在这一瞬失去了声音,韶歌茫然地回头,团扇坠落在地上,老山檀的扇柄倏地折断,香味突兀地四散开来,妖冶异常。
她被身边的人拉着跪在地上,她的眼光无法聚焦,她的耳中只剩尖锐的刺鸣。
“皇后娘娘突发恶疾,急召公主殿下回宫,婚礼暂停,择期再办。”
宾客的议论声炸开,韶歌觉得自己回到了大相国寺的门前,不、更像是莶枷山中被没顶黑水淹没的茅屋里,湿热、憋闷,深入骨髓的耻辱,将她从中央撕个粉碎,血肉模糊,化成了一滩烂泥。
宣旨的太监见公主跪得双眼无神,活像是了无生气一般,便看向左右卫队,“公主担忧皇后娘娘,心神被损,还不快搀扶殿下离开?”
“都别过来,”司徒申猛地站起来,抬手挡住了三五护卫。
“韶歌?”他转身,在韶歌面前单膝点地,“……韶歌。”
她茫然抬眼,泪滴落如断线之珠。
她张了张嘴,想要呼唤他的名字,却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别怕,先别怕,”司徒申攥住她的手,“我陪你去,不会有什么事的,只是皇后娘娘病了,我们理应去看望,别害怕,我都陪着你,不会有事——”
“圣旨到!”
又一队禁军冲进司徒府,本就人满为患的院子更添负担,此间空气被人消耗得太稀薄,叫人连呼吸都觉得痛苦。
“枢密阁学士司徒申接旨,”来者是一位皇帝身边的御林军武将,此人早年与司徒文康也有些交往,宣读之时面色凝重。
“赤狄军奇袭随州,机械军支援部队重创,损毁武器不计其数,首长尉迟明宪失踪,边地危急,”他语意一顿,“擢封前机械军都统司徒申为正四品武卫将军,统率机械军应武部即刻出发,支援前线,不得有误!”
晴天顿生闷雷,阳光在一瞬散尽。
韶歌只是觉得冷,下一刻就见到了飘雪。
“边地……需要你,”韶歌被宣旨将领铿锵的语调震回了理智,自莶枷山回来后,她从未如此清醒过。
没有温度的泪落在地上,韶歌像是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