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羊朝牧遍山坡,松下常吟乐道歌。
日头渐渐升高,山腹中晨雾已然散尽,七八头羊儿欢快地啃着新冒出头的草茎,时不时用蹄子刨着。整整一个冬天只能饲喂些干草料,它们的皮肉有些松驰干瘪,羊毛打着卷,似乎也失去了原有的光泽。
十一二岁面色黑黄的清瘦男孩坐在离地几尺高的树杈上,斜倚着粗糙的树干,嘴角微微上翘着,眯着眼睛瞧着不远处撒欢的羊群,双脚趿着一双破洞旧鞋惬意地荡来荡去。兴起之时,他从破旧的青布袄怀中摸出一管竹笛横放在唇边,一串欢快的笛声立时飞扬出来,像一群小鸟扑棱棱地从林中飞出,在天空中盘旋飞翔、俯冲嘻闹……
慵懒地趴在树下的大黑狗,突然警惕地抬起头,耳朵支起微微转动,突然吠叫着起身朝左前方蹿了出去。
“有野兽?”男孩蹙眉。他赶忙收起竹笛跳下树杈,捡起树下的柴刀随着黑狗奔去。
约摸奔出七八丈远,大黑狗停在那里,在林边枯黄的茅草丛旁呜呜吠响,看见男孩过来尾巴赶紧摇了起来,叫声却是更是响亮了。男孩握紧柴刀慢慢走近仔细打量着,只见茅草丛里有一团黑乎乎的物事,他用柴刀拨开茅草,看清了眼前物事,眉头不禁一皱。
草丛中侧躺着一个少年,大概是从山上滚落下来受了伤,衣服多处撕裂开来,和着血和土看不出到底是黑色还是玄色,衣服裂口处露出身体上的斑斑伤痕,他发髻散乱,几缕发丝被血和土粘在向上的半边脸上,能看出他面色腊黄,嘴唇干裂。
“喂,喂,你没死吧?”男孩用刀背戳了戳少年的肩头。
草丛里的少年一声不吭,纹丝不动。
男孩蹲下身,伸手一探少年的鼻息,自言道:“还有口气啊。”转头向着黑狗命令:“泥鳅,去拿葫芦来!”
泥鳅得令,片刻就叼着装水的葫芦过来。男孩抬起少年的脖颈,拔下水葫芦的塞子,捏着少年下巴往口中灌了一口水。
少年呛咳了两声,使劲睁开眼睛,又无力的闭上。男孩又喂了他几口水,扳着少年的身子慢慢放平。少年闷哼一声面色痛苦,不知是碰到哪里的伤处了。
“喂,喂,你都是哪里受伤了?”男孩拍拍少年的脸,关切地问道。
等了好一会儿,少年仍旧一声不响,双目紧闭,显然又晕了过去。男孩拨开草丛上下扫视着少年,发现他左腿姿势怪异,小腿扭曲,脚尖朝向内侧。
“这人小腿应该是断了吧?”少年无奈叹道:“送佛送到西,今天你命好,得亏遇到小爷我了!”男孩砍来几根木棍,围着伤腿用树皮捆扎了起来,又砍来一堆长长的树枝,用绳子简单扎成车架样式,割了一大捆干茅草铺在上面,将人搬到车架上。
男孩擦擦额上细汗,拖起简陋的车架,抬头看日头,约摸已到了午时,暗自心想:“这救了个人,倒也没耽误多少功夫,还不耽误砍柴回家吃饭。”
一声唿哨,泥鳅也开始追撵着吃饱嫩草的羊群还家。
山路崎岖不平,少年在柴草架上也是颠簸不宁。没走多久,柴草架猛地一轻,男孩转头一看,少年已然滚落在后面山路上了,柴草也是撒了一路。男孩忙放平了车架,又将少年搬回,这回他拿出捆车架剩下的草绳,穿过少年双侧腋下,将他连人带草一并捆到了车架之上。
日头西斜,余晕洒在西坡村村边一座小院中,三间石头砌的房子上空飘着袅袅炊烟,院中桃花已然开始绽放,窗前几个笸箩里晾晒着半干的草药,颇是一番诗情画意的景象。
“阿恒,你看此处,轻按也有碎骨摩擦之感,这条肋骨也是断了,咳、咳、咳……”石屋中,一个右眼下带着伤疤的瘦高中年汉子用手指按压着床上少年裸露的前胸,边对床旁端着热水盆的男孩教导着,一时又忍不住捂嘴喘咳。
床边就是牧羊的男孩,而床上躺着的就是那受伤的少年,他看上去十四五岁,身上的多处伤口已被棉布包裹,皮肤上的尘士也被擦干净了。头上缠的白布还隐隐透出血迹,脸上虽有几处擦伤有些肿胀,但也能瞧出是个俊秀的儿郎,皮肤白皙,浓眉长睫,鼻梁挺直。
被唤作阿恒的男孩为少年盖上被子,仰起头眨着大眼睛问:“阿爹,这肋骨断了就没啥好法子治吗?”
中年汉子摇摇头:“咳、咳,就得养着等慢慢长好吧。”
男孩又问:“那这个人啥时候醒啊?”
中年汉子道:“头伤得不太重,刚才用针扎他的手指的时候还会躲,按说快醒了吧,再等等看。咳、咳……”
阿恒赶紧扶着中年汉子走到另一卧房,半躺在床上,端过床头一碗水,坐在床边为他抚胸顺气:“阿爹,喝口水歇会儿吧。”
中年子汉慢慢咽了半碗水,好不容易止住咳嗽,轻声说:“不打紧的。阿恒,这少年,你能看出什么来?”
阿恒低头左手拇指摸着下巴,沉吟片刻,答道:“这个少年该是家境殷实,从小习文习武,功夫该是练的长剑和弓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