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呦把车票攥在手里,看着手机简陋的荧光屏发呆。
她用那398元钱买到了一张回帝都的长途车票、两瓶矿泉水、两袋面包、一台旧手机和一个旧书包。那手机太便宜,电话本身是贼赃,号码则属于一个躲债的穷鬼。
林知呦打开手机的瞬间就被要债的电话塞个满怀。点开短信收件箱,每条信息都写满要欠债人断手断脚来还债的话。林知呦藏好车票,将水和面包放在背包里。坐在车站的一角,捧着电话等待着一通打给她的电话。
在这之前,无事可做、无事可想的林知呦对着手机绿色的荧光屏,一边按断债主的电话,一边用报数的方式缓解身上的疼痛。
“一、二、三……五十六、五十七、五十八。”
数到五十九的时候,林知呦终于在荧光屏上看到了她熟悉的号码。
“陈如意,你一个人去帝都干什么?”电话那头是个男人的声音,那声音虽然带着生气和质问,听来却让林知呦心头一暖。
“哥,我得回家一趟。”林知呦吸了吸酸涩的鼻子,轻声说,“我想回去看看。”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听出她语气里的委屈,马上问:“你一个人去是吗?哥陪你去。有什么事儿哥给你平,你一个女孩子出远门太不安全。”
“你不用过来,好好的看着店吧。”林知呦在电话这边惨然而笑,“这次我回去,是想看看我爸爸。他要是愿意收留我,我就不回来了。事成哥,这两年真的很谢谢你们。”
电话那边名叫陈事成的汉子才不信林知呦嘴里胡言乱语:“你以前不是说你帝都的亲人都死光了吗?现在回去找谁?如意,告诉哥哥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没人欺负我,我就是想回家看看。”
“有委屈跟哥说啊,你当了我爸妈两年的闺女,当了我两年妹子,咱们现在就是一家人。有什么事儿一家人不能商量着解决呢?”
陈事成的电话音里传来一阵车辆鸣笛的混乱,他问:“你以前的手机呢?怎么留这个号码?要不是你的身份证号绑定了我的手机,让我知道你买了车票,这次走是不是都不告诉哥了?”
林知呦听到一家人这样的说法,鼻尖的酸涩潜入得更深,她努力掩藏住停在喉头的哭腔,平静地说:“我手机在来车站的路上被人偷了,所以临时买了新手机。哥,我要挂电话了。别让英俊叔来找我,替我跟他们问好。”
“爸妈他们听你走了能好的了吗!”陈事成急了,“你现在在车站不?我在路上,再过半小时就到,你再等等……”
“不说了哥,车要开了。”说完,林知呦直接把手机关机。荧幕灯光熄灭的那一刻,她长长呼出一口气。
两年前,她从东南海岛附近巡回的派对游船上坠入太平洋。事前准备好的逃逸工具似乎被人发现并刻意做了手脚。
林知呦乘坐的小汽艇开动不到二十米就开始沉没。她在冬日夜晚的深海里挣扎不停,不久,海水彻底吞没了她。
从被吞没到被陈事成一家救起,林知呦的记忆断档了。她努力回想,但脑海中只有一片咸苦冰冷的海水和没顶的死亡。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
把他从水里捞上岸的人是个名叫熊美丽的四十岁女人。熊美丽一直做海女,冬日本来无事,她却像是冥冥之中预感到了什么,偏偏想去海边散步。
“走着走着,就看见你躺在岸边。我跑过去,以为是死人——海嘛,什么都能吞吃,但就是不肯吃人。偶尔有人轻生跳海,最后就算死了还是给海水推到岸上来。你的脸惨白到发青,身上给近海礁石撞得青一块紫一块的。我觉得你还吊着一口气,就叫我家老头子来一起把你带回家。”
熊美丽的丈夫名叫陈英俊,是个江湖赤脚大夫。他没有医师资格证之类的凭证,年轻时还能仗着手艺和名声给十里八乡的邻居看一看病,年轻人进城务工以后,他就没什么机会给人治病。只好和妻子做起渔公渔婆来了此残生。
漂流到陈家渔屋的前半年,林知呦一直缠绵病榻。陈英俊几乎用一年打渔获得的积蓄给她买药材、配药材。熊美丽日日守在她床榻边,没日没夜的照顾她。
有一次,林知呦又发高烧,整个人烧到发癫的地步。浑浑噩噩里,她竟然惨惨的拽着熊美丽的衣袖,有气无力的喊妈妈。四十岁的坚毅渔女似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称呼,一边抱着昏迷中的林知呦,轻抚着她的背,一边没完没了的掉眼泪。
“我有两个孩子,男孩子是哥哥,叫事成。女孩子是妹妹,叫如意。如意十二岁的时候和同学一起到海里游泳。所有孩子都回家了,只有我的如意没有回来。我和丈夫找呀找,到处都找不到她的影子。海水也没有把她送回来。从那时候开始,我就总能听到海风里有人在叫我‘妈!妈!’,那一声声的,是我的如意想妈妈了。”
熊美丽搅着汤碗,轻轻吹了吹勺子里的热汤递到虚弱的林知呦唇边,声音里含着不可名状的留恋:“孩子,如果你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