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鸣犬吠,云遮雾绕,重庆人的一天又要开始。
东北部的巫溪县—城厢镇,地处巫溪县南部,东南邻通城镇,西南接上磺镇,北连天星乡,东北接古盐都宁厂镇。
日出而作的老农早已在田地间挥洒硕果仅存的汗水。
烟囱里冒着扶摇直上的炊烟,但凡这个点没起床的都会被村民传为“懒汉”、“懒妇”,实则有些许冤枉—才五点半啊,还是大冬天。
倪柯慧是中等懒妇之一,下等懒妇六点之前都不起床,高等懒妇十二点,而她则卡在八到十点之间。
老汉儿从地里回来了,走到中途,想起饭盒没拿,刚推开门,迎面就撞到她竟然衣着整齐,双手还端着残破的木盆,正打算出门倒水。
老汉儿和院子里的鸡都震惊了。
隔壁房间传来妹妹在打扑汗后梦呓:倪柯慧,老娘和你没完,还我铅笔头子。
相顾无言。
土墙上的老旧摆钟再次敲响—六点刚到。
除了大摆钟,土墙上最显眼的位置用一颗生锈铁钉挂着一张黑白相片,片中是一个少妇,相片贴着阴暗潮湿的墙体过长,早已发霉变色。
那是两姐妹的亲生母亲,过世十来年。
自杀。
倪柯慧抬头瞥见“母亲”,眼神暗淡,但转瞬即逝,高傲地看着皱纹约一纵深的老汉儿,“老汉儿,你闺女找到工作喽。”
她声量不大,两秒钟内却足以传遍这栋不足七十平米的小土屋。
“再吵,姐阉了你。”屋中的倪玉婷也不知是梦呓还是真听见了。
……
“铲铲,也不瞅瞅你有多暴搓。”倪星转身就走。
父女之间交流不多,还频繁爆发争吵。一个处女座,一个狮子座,相克。
不知道有没有这种说法。
倪柯慧失望不已,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和老汉儿开口,结果—
“嫩个,”倪星打了个回马枪,假咳两声,往地上淬了一口浓痰,浑不在意地往身上擦了擦,“啥子工作?老多钱?”
“給中学食堂帮厨,包吃包住,月薪一千八,”倪柯慧也知道这工资寒酸,和五六十岁的大妈一个价码,不过,由不得她挑,除了年龄,她是真的没什么竞争力,“少是少了点,一分钱一分货,我知道自己的斤两。”
“一千多,要得,”倪星翻了个白眼,“一天到晚神戳戳,不要以为自己长得乖,就为非作歹。自己哈老壳要门清。”
倪柯慧心中一喜,老汉儿还是在乎自己的,十多年不找婆娘,“手速”都快赶上电竞选手,不容易。
“老汉儿,找婆娘噻?”
“不找,一个人,安逸,”倪星张开抽旱烟留下的一口黄牙,淡定地回答,“以后休要再提,小心打断你的手倒管儿、客西头儿。我不能对不起我婆娘。她嫁我的时候,我答应过,只对一个女人好。男子汉大丈夫,要说到做到。”
倪柯慧还能不知道自家老汉儿,说一千道一万,还是她们姐妹拖累了他。
倪星走远了。
“小慧?!”倪星在远处扯着嗓子喊。
“嫩个?!”
“耍朋友要抓紧,”大山里空旷,倪星怕她听不见,又调高了音量,“记倒,多打望打望。”
倪柯慧脸色瞬间就成了酱紫色。
“雄起!!!”
倪柯慧只能加大音量,试图盖过那句全村都能听见的“雄起”,“老汉儿,要得。”
城厢镇管辖1个社区、15个行政村,倪柯慧即将“上任”的“隻苑中学”就设在渔渡村。
工作是同学葛荟婕奶奶給介绍的,她奶奶娘家在渔渡村。
此去说翻山越岭,亦不为过。
倪柯慧出生的酒泉村到渔渡村距离约一千四百多公里,走高速坐车,最快也要十七个小时。
她不得不早起。
即便这个点就走,抵达的时候,也半夜了。一天的餐食只能依靠行李袋中的三十余个小麦粑和五袋辣妹子。
十二月份的巫溪格外冷。
倪柯慧刻意裹了两层秋裤,两套保暖内衣,外罩一件打着无数补丁的咖啡色羽绒服,头上戴着老汉儿用三只兔皮缝制的绒帽,外加三层口罩,浑身上下,不留一丝缝隙,活像一头俄罗斯幼年棕熊。
兜兜转转,倪柯慧坐着黑车,在担忧被劫色又劫财的焦虑中,不敢入睡,直到不止一个乘客看都不看她一眼就问道,“兄弟,借个火?”
十二点四十分,倪柯慧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到村口了。
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妈子从黑暗的角落喊了一声,“辣椒皮?”
就这样,在胖婶的带领下,倪柯慧顺利地进入了“隻苑中学”。
“一路累不累?”胖婶热情地将她的行李放在上铺,来之前,就告诉过她,不用带被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