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朝户籍制度相对完备,百姓居住旅舍需要证明身份的文书,并在旅舍登记入册。姬鲤没有证明身份的文书,靠着小小的障眼才法蒙混过关,顺利住进旅舍人号单间。
夜里她裹着被子在床榻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虎家村的灭村惨状和城门附近失踪少女画像又重新浮现在她的脑海,搅动着她的思绪。她强迫自己放空心神闭休息,不知过了多久才浅浅睡了过去。
子夜时分,更夫锣响。
旅舍房间寒气灌入,突然之间冷了下来。姬鲤睡梦中只觉脸上瘙痒,仿若一条带着刺骨凉意的绸缎在面颊来回游动。姬鲤迷迷糊糊伸手抓挠,冷不丁摸到一手冰凉,吓得一个哆嗦,猛然惊醒。
只见黑沉沉的屋子里,隐约能看见大束乌黑的发丝从房梁上垂坠而下,发梢正巧落在姬鲤的脸上。
“谁!”姬鲤大惊失色,迅速地从被子里滚出来,逃下床榻。好在她合衣而眠,此时不至于太过狼狈。
梁上发丝中露出一张女子惨白的面庞。那张面庞上眼睛大睁,瞳孔泛着幽幽赤焰,嘴巴咧开夸张不自然的笑容。一身妖异红衣,脖子上有一条血线,飘在屋子上空的身躯虚虚实实。
倏地,红衣女速度极快,惨白的脸贴在姬鲤的面前,长发随着她的动作像蛇般扭动飞舞。
姬鲤被红衣女盯视,浑身汗毛炸起,不敢轻举妄动。但同时,姬鲤也嗅到了红衣女身上介于普通幽魂和鬼族之间的气息。
姬鲤瞳孔紧缩,瞬间联想到屠杀虎家村上百口人的元凶。恐惧焦虑袭上姬鲤心头,让她不由自主整个人紧绷。
而此刻,红衣女突然困惑地问:“咦?恩公,你怎么不理我?”
红衣女两眼呆滞迷茫,不知为何有些神志不清。
姬鲤大为不解,恩公?莫非这红衣女认错了人?
姬鲤强作镇定:“小娘子与我相熟?我记性不好,方便告知我你的名字吗?”
“我是阿秀。不过百年,恩公就不记得我的名字了?恩公封印我之时说过会回来见我,亲自送我入轮回,这些恩公都忘了吗?”阿秀闻言面目逐渐狰狞,嘴里露出獠牙。
姬鲤道:“阿秀?”
阿秀听到姬鲤唤她的名字,立刻平静了不少,收起獠牙:“是啊,我是虎家村的阿秀,一直在孤女祠等你的阿秀。”
姬鲤套话:“你既然在虎家村的孤女祠,是谁放你出来的?”
“不是恩公放我出来的吗?”阿秀思考片刻,有些不确定,“当初恩公说‘百年香火,化解灾厄’,教我放下仇恨和杀念,洗净戾气。可他们却断了香火,先违背诺言,我只能杀了他们才安心。我以前杀的人太少,都不知道人血的味道这般香。”
阿秀笑容染上了些许陶醉,好似在回味屠杀虎家村那上百人的美妙场景。
姬鲤打了个寒战,缓缓退后,眼神游移,四处寻找逃跑路径。跟疯子共处一室太危险了。
“恩公想要去哪?”阿秀看到姬鲤后退的动作,脸上再度显露青筋,眼中红光大盛,声音带上了几分阴森和不怀好意。
“没想去哪。”姬鲤面上呵呵笑,心里却大呼不妙。
果然,下一刻阿秀嘴角的笑容咧地更大了,语气商量:“恩公,我杀了你可好?”
姬鲤毫不犹豫拔腿就跑,只不过,才跑几步就被一束射过来的黑发缠住了脖颈,吊在半空中。姬鲤撕扯着头发挣扎无果,灵机一动,狠狠咬破手指,指尖强行逼出身体中一丝微薄的灵力,将血液凝聚成细如发丝的针,刺向阿秀的眼睛。
阿秀左眼被刺中,吃痛嚎叫,松开勒住姬鲤发丝将人甩开,捂住逸散着血雾的眼睛。
姬鲤撞在墙上,发出“嘭”地响声,滚落在地。她嘴角溢出鲜血,感觉五脏六腑痛的都要移位了,却顾不得什么,强撑起身要逃。然而还是太慢,又被从身后伸来的发丝勒住。这一次不只是勒住脖子,她整张脸被头发缠的密不透风。
姬鲤憋得窒息,痛苦地白眼直翻。她双手扣在勒住自己的头发上用力拽,两腿乱蹬不小心踢翻了房间的凳子,含糊不清的声音从发丝中传出来:“咳咳咳,阿秀,你先放开我,有话好好说。”
“不知恩公的血,闻起来会不会比其他人的更香?”阿秀表情癫狂。
“救、救命!”姬鲤奋力呼喊,然而只能艰难地发出沙哑的声音。她内心绝望,难道才活过来第一天就要死在邪祟手里?
果然占人便宜要倒霉,哪怕是死人用不上的东西也一样。白日拿了虎家村人的麻鞋和铜板,晚上报应就来了。
原本姬鲤对生并没有多大的欲望,但此刻却感到无比的不甘,她不想就这么毫无价值的死了。蝼蚁尚且偷生,她难道还不如一只虫豸?
咔嚓——
旅舍的窗户被刀风切开,碎木随着灵力冲击四散开来。两个青白色的身影从窗户上破的洞口飞入房间。来人正是白日虎家村出现的两名忘归派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