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送枫婆婆出院外,带上门,进来在院中坐下。华莲走近荀悦,为方才的话致歉,因问银灵子、温尹和清风明月可好。荀悦道:“师父、师叔、清风明月都好。”避谈他父之事,走到一边坐下。
裴公景看华莲,欲言又止,终将因何来此咽进肚里。裴公明打着哈欠,对裴公景道:“二哥、华莲,你们有什么事叫我,我先睡一会。”倚着门廊闭眼睡着。姬酒酒想着她舅舅之事:她的舅舅和丰沮玉门有什么恩怨?她的姥姥会在这里吗?华莲望着裴公景,只觉他有事瞒着他,想了一想,自思道:“裴兄为人,再清楚不过,他不说明定有难言之隐。”几人各怀心思,一息之间,他们好像都成了极熟的陌生人,说话的浅深都留有余地,怕起来。
院外的枫树摇曳不定,片片枫叶自墙头落下,几人知道是起了风来,一起将枫婆婆院里晒的药端进屋里。
晚些的时候,枫婆婆背着药篓回家了。只见蒙蒙的细雨下将起来,一会越下越大。几人在屋内看着雨下,心道:“枫婆婆怎么还不回来?定是要淋雨的。”忽听“吱”的一声,小院的门开了,枫婆婆推门进来,头上罩着竹篓。华莲撑伞将枫婆婆接进来,因想起太白,走了点神。姬酒酒也想起她的姥姥来:“下了雨,她和舅舅也总是这样接姥姥的。”
枫婆婆有看懂人心的本事,说道:“年轻的时候总爱瞎跑,遇到似曾之景,才想起想念来。”裴公明听不懂,问道:“枫婆婆说什么?我怎么一点也听不懂?”裴氏兄弟自小跟着父亲母亲长大,自难以触到。荀悦算是半个闷葫芦,一声不吭坐在那里,只裴公逸可爱,用术法驱策他的小纸人。
几人望向屋外,枫婆婆进来并没有关门,几人望着雨下在金黄色,绿色的田野里,烟笼远树,似在画中。枫婆婆看了一阵,叹了些气。几人知道枫婆婆的心思,一时间也不好说话,还是枫婆婆开了口,说道:“要是大祭司在就好了。”姬酒酒问道:“你们的大祭司,她怎么了?”枫婆婆看姬酒酒,说道:“我们的大祭司被偷了一样东西。”说到这里,只听‘哗啦’一声,雨似兜头降下。姬酒酒若有所思道:“我舅舅不拿别人的东西,他是好人。”枫婆婆顿了顿悲伤道:“你舅舅却是个好人物,要不然怎么会偷了我们大祭司的心去?”几人给这句话惊的不轻,姬酒酒想起那个欣喜而哀伤的声音,脸忽然变得苍白,不知道是不是外面风雨的缘故,透进来,怪凉的。
姬酒酒道:“我舅舅果然来了丰沮玉门,他……”姬酒酒的声音在颤。过了半晌方道:“我舅舅跟你们大祭司怎么了?”枫婆婆似无话可说,或者不知该怎么说,惨然了一会道:“他的姻缘里,既有龙女,何又有神月,都是造化弄人……”“你舅舅来求死而复生之药,为的是救他阿娘和外甥女。”枫婆婆的声音在耳边响着,不知道说些什么,姬酒酒要等说过很久才想明白,凄凄道:“药,死而复生?”“舅舅,姥姥在哪里?”“姥姥在丰沮玉门。”“丰沮玉门在哪里?”“丰沮玉门,就是太阳和月亮歇息的地方。”心中的一个地方塌了,像洪水猛兽要把人吃了。外面的雨这会下得越大了,像泼水。院外的枫树上飘下一片大叶子,像一只鸟似的,飘落下来,在地上“嚓嚓”响,像把人的心在地上摩擦,血淋淋的。华莲想说安慰的话,却觉自己根本说不出,喉咙都堵住了。裴公景和裴公明呆望着,不知所措。只见姬酒酒站起:“我…我不听了。”说话间,泪也跟着掉,那么快的转身,怕已肝肠寸断。
华莲急追了出去,姬酒酒在一个地方停下,失声痛哭,口中唤着姥姥。华莲的眼睛被这一幕刺痛,无言地来到她身边,把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抱着她,任她哭泣。哭泣的容颜和胸膛终将平静,就如这漫天的风雨之后会有静谧。只见天空密布的乌云仿佛飞升了,云层裂开,露出蔚蓝色的天光,树枝,花朵,草地像洗过一番,上面清水滴滴,一阵风吹过,摇曳生姿,实是美的令人难以宣言。
姬酒酒痴痴地望了一会,说道:“从前在涂山,姥姥和舅舅以卖莲子为生,涂山穷山恶水,姥姥和舅舅过得很辛苦。我曾想等找到姥姥和舅舅,就带他们到富饶的地方去,大概那个地方就像这样,可我却再寻不到姥姥了……”姬酒酒修的是太上忘情,七情不漏于外,过了大悲处,已克制的全压在肚子里。二人慢慢走回去,见到姬酒酒,枫婆婆叹了些气,心想:“她已没了姥姥,她的舅舅又一心报仇,此时怕已惹得天怒地恼了。”裴公景站起问了声姬姑娘,心里已乱成麻。裴公明看一眼裴公景,又看一眼华莲和姬酒酒,心想:“完了,若是姬姑娘的舅舅做了第二个鬼麒主,凭着她对她舅舅的感情,她一定会拼死相护。华莲和姬姑娘又这么要好,怎么会袖手旁观?还有他们……到时候该怎么办呢?”枫婆婆坐在院里百无聊赖地看鱼,絮叨叨道:“万物一府,死生同状,愿世人不再为死生之事难过。”姬酒酒知道这话是说给她听的,走近枫婆婆,说道:“枫婆婆,请继续说下去。”枫婆婆看姬酒酒一眼,见她凄清自持,叹息道:“自持又凄凉,这一生不会有多少快乐了。”许是坐得久了,枫婆婆站起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