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莲裴氏兄弟甫一踏进门便听见一声稚气的尖叫。
小姑娘半捂着脸摔出门来,脸上树枝状脉络的胭脂水在皮肉里乱窜,双手成爪,十二分警戒地朝里盯着。
玉蓬真君从门里缓缓步出,一脸厉色。太白和阿青也由玉蓬真君身后走出。
看见太白和阿青,华莲急走上来问道:“太公,阿青你们……”太白摇了摇头,示意华莲没事。
玉蓬真君看一眼华莲,长长叹口气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华莲你莫要铸就一生之痛!”语罢步下石阶,扬长而去。
华莲和裴公景对视一眼,将目光停在小姑娘身上。只见小姑娘放松了警惕,一下跌在地上,过了半晌,似才觉出有人正瞧着她,缓缓抬起头一字一句道:“我什么都没做。”裴公明来到小姑娘身前,愤愤道:“你这个皮影娃娃,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阿!”裴公景听见阻止道:“阿明,你先回来,先把事情弄清楚再说。”
众人进了屋,华莲扶太白坐下问道:“太公,刚才究竟发生了何事?”太白道:“我……太公说不清也不能说啊!”太白有些不能自已。华莲温声安慰道:“没事的,太公说不明白就不说了。”太白欲言又止,终点了点头。华莲起身道:“这里就先劳烦裴兄了。”裴公景点了点头,华莲站起扶太白回了房间。
一会华莲回来了,裴公景问道:“太白爷爷如何?”华莲道:“没事,这会睡下了。”裴公景看向小姑娘后悔道:“真该劝你不要带她回来,这样也不会生出这么多事。”华莲惭愧道:“诸事接连,是我看不清。也许,是我真的错了。”“我叫阎丹罗,是公子第十六批做出来的傀儡,殷姐姐也是。今日我逗阿青说要吃了他,阿青吓哭了,看到人的眼泪使我很开心,而他误以为我要伤害那个孩子,才将我打出门去。”小姑娘面窗站着一口气说出来,语气中带着冷和自怜。
见惯了小姑娘的张牙舞爪,一时间众人都有些无所是从。裴公景拉华莲衣袖道:“这种事情我应付不来,就交给你了。”华莲急忙拉住:“裴兄,我……”裴公景哪里肯逗留,带着他的两个弟弟“夺”门出去。
华莲歉声道:“是我思虑不周,对不起。”小姑娘望着窗外,一只手抚着自己的面颊自嘲道:“对不起?”华莲“嗯”了一声,道:“我做了错事,理该道歉。”良久,小姑娘道:“已经很久没有人跟我说对不起了,像我们这样的傀儡,就算没有手沾鲜血,也不会得到别人的善待。你,是少有的一个。”华莲道:“非你说的这样,如果你改了你的乖张和恣意,会有很多人待你好的。”小姑娘瞧一眼华莲,不以为然,笑道:“那是他们不知道我是皮影娃娃,若是他们知晓,你以为我不会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吗?”华莲耐心道:“惧怕之心,人人尽有,姑娘怎可因此而止步?”小姑娘的笑意更深了,叽叽嘎嘎地笑出声,笑得使人脊背发凉。门外裴氏兄弟听见,急忙奔进来,急道:“华莲,怎么了?”华莲摇了摇头。小姑娘止了笑,道:“他们挺关心你的。”华莲道:“我们是极好的朋友。”“极好的朋友?”小姑娘慢条斯理地出声,似懂非懂。裴公景瞧见道:“你好了呀,这样的鬼丫头我才习惯。”小姑娘瞪一眼裴公景,冷冷道:“我叫阎丹罗,不叫鬼丫头。”语罢,转身又道:“我累了,不喜欢你们在这里。”裴公景笑道:“正合我意,这华兄弟我也带走了。”“裴公景,你……”小姑娘气得脸疼,一下跳到床上蒙了被子,暗暗打定主意。
华莲心忙,起得太早,只见晓月还挂在天上。步下石阶,华莲在院里一面走一面思想近里诸事。
裴公景起来瞧见华莲在院里费神,上前来笑道:“这么早,又在想什么?”华莲转过身道:“近些日子的事,有些不明白。”裴公景道:“那有什么?逝者已矣,来者可追。等我们找到鬼丫头口中的殷姐姐,顺藤摸瓜,就不信找不出这城里的古怪。”华莲叹息道:“就担心事不如所愿,等找到真相我们已失去许多。”
裴公景知道华莲在为那些死去的弟子难过,更担心身边的人会因此同他们一样,这何尝又不是他担心的。可兰陵裴氏需要这样的机会,他以及兰陵弟子都没有退的理由。
裴公景道:“那我们就这样算了?”华莲道:“那么多人惨死,总需要给他们一个交代。”裴公景笑着拍华莲肩膀道:“这才是我认识的华莲。”华莲亦笑,这时裴公明和裴公逸出来,跑过来道:“原来你们在这儿,还以为你们丢下我们自己跟着鬼丫头走了。”裴公景拍他们俩的头道:“有你们两个跟屁虫跟着,我们哪里走得掉?不带着你们,自己跟来,二哥我啊,回去可不是要被告状呀?”四人听说都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翌日华莲将太白和阿青托付给玉蓬真君,众人辞了别,华莲一行人便跟着小姑娘去寻她口中的“殷姐姐”。
几人行径半日,见一山岭。只见那山岭生八百里薜萝藤蔓,古木老梅。那岭更是说不尽的崎岖难行,几人拨草寻路,避瘴饶行,行上岭来。行至其中,只觉寒泠泠飞露下,白茫茫一片岭雾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