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泽中,孤灯一夜。
次日天蒙蒙亮,银灵子才回了一梦泽。
荀悦望见银灵子,急急迎上来,唤道:“师父。”银灵子抬眼看荀悦,并不答言,自顾入了殿。
衣衫的寒意叫荀悦不安。
于是荀悦跟着入了殿,侍立在一旁。半晌,只听银灵子徐徐道:“荀悦,你去取师父的纸笔来。”说罢,抬眼望殿外浮屠山的迷蒙雾岚。
一霎间那银灵子似老了许多。
这一夜间,银灵子奔在浮屠山白杏峰寻找那清净祖师,转山饶水,声声呼唤:“师父,弟子闯下大祸了,请师父,师父救我!”
白杏峰荆莽森森,苍茫一片,空留其回声:“师父救我,师父救我……救我!”峰上一夜,银灵子不敢闭目,哪怕风动树梢,月惊山鸟都叫银灵子觉得是清净祖师来了。
黑夜逐渐退去,白日如期而来。星子的微光和月的残骸叫银灵子重拾意识:“天亮了。”银灵子站起,伏地三拜后下了白杏峰。
荀悦心中一凛,跪地道:“请师父三思!”银灵子听罢,朝荀悦摆手,示意荀悦不需再说。荀悦跪地向前,恳求道:“荀悦请师父三思!”银灵子望跪在地上的荀悦,泪然道:“荀悦,是师父不听劝告,是天要亡我啊!”荀悦痛心道:“师父不怕,总有,总有办法的。”银灵子摇了摇头,苦涩道:“闻人长公子身死,华莲重伤,除却修书相告,以命相还,为师可还有其他办法?”语罢又道:“他们,怕是都已回了,紫薇台的灵堂怕也在建了。不日‘白娘子’便要打进山门,可怜我浮屠山的永世英名就要葬在我手了!”荀悦听罢道:“仙门弟子俱在浮屠山中!”银灵子震惊道:“怎会?”荀悦低首道:“请师父恕罪,是弟子擅作主张。那日师父走后,弟子使计将他们收在了珍珠囊里。”说罢,恭敬地奉在头顶。银灵子急道:“使计?你答应过为师再不用计,荀悦敢尔!”荀悦抬眸坚定道:“师父对荀悦有再造之恩,若能助师父全身而退,荀悦用一点奸计算不得什么。”银灵子望荀悦良久,叹息跌坐在座里道:“荀悦,你叫师父进退两难啊,就算他们今日不知,总有一日他们会知道的。”荀悦道:“那也是日后的事,日后的事师父怎知没有转机?”银灵子长闭眼眸,很久后道:“罢了,浮屠山不该毁在我的手中,若事情败露,银灵子再赔了性命祭他长公子就是了!”听了这话,荀悦放下心来,匆匆出殿准备要用的东西了。
温尹和裴公旭自碧游宫回来,已是事发几日后了。
一梦泽殿外堆着数摞青麦,众人围将议论也有多时,只听众弟子道:“他们真割下来了,实乃后来之秀。”
裴公逸坐在麦摞上,一条腿一搭一搭地前后晃着,拍着青麦笑道:“怎么样,我厉害吧!”众弟子见了,呀呀道:“裴小公子,你莫要大话,你下来,下来!”不觉吵闹,惊动了银灵子。
银灵子提袍出来,众弟子一惊,急忙敛声秉息,整衣作礼,暗自捏汗。银灵子一扫众弟子,站在殿檐下,却不作声。裴公景纪姚等人赶来,看见殿外麦摞,不觉脑中一顿,可终毫无印象,脑中只浮着一个欢喜的声音:“这青麦总算割回来了。”
“谁割的青麦?”像受了什么魔咒,一瞬间,那青麦直击眼底,一瞬明晰起来。
“是他们割的呀。”
裴公逸是被众人诓着去探一梦泽消息的,因为今日他们起来,已是日上三竿,朱色赤黄。
众人只觉身上酸痛无比,可又不知是哪处伤了。望向窗外,只见裴公逸生龙活虎,在院里一个人踢蹴鞠玩。
迟了银灵子的早论,可大不妙。众人心念一动,朝裴公景递眼色,果然裴公景就一道把那朵‘金牡丹’给卖了。
金牡丹好吃山下‘狗不理’包子铺的叉烧包。当日在来浮屠山路上时,裴公逸怀抱叉烧包被闻人隐的大狗‘踏雪’追了一路,也……鬼哭狼嚎了一路。饶是如此,他也没分半个叉烧包给踏雪。
踏雪把他一直追到浮屠山脚下,他无路可去,爬到树上迎风招摇,丢尽了锦官城的脸面!裴公旭气得七窍生烟,再不许裴公逸吃甚么包子。
浮屠山规矩森严,不与外界相接,山上吃食无外乎青菜馒头胡萝卜和豆腐汤,叉烧包本就美味,如此衬来更是珍馐美馔。众人也曾偷下山去,叫华莲接应,买些回来。为这,他们没少受罚。
八只叉烧包,裴公逸便被收买了。
裴公逸愣坐在麦堆上,一动不动。裴公景急道:“裴公逸,你下来!”
裴公逸腿软,听到兄长声音回过神,“噢”了一声往下爬。裴公逸一爬,浮屠山众弟子忍不住笑起来:“堂堂仙门子弟,下个麦堆还要爬,快,快给裴小公子找梯子去,万一摔坏了怎么办?”裴公景一脸黑,拽着裴公逸的衣领把他拎下来拉到身后,愤愤道:“你叉烧包没有了。”裴公逸大声嚷道:“裴公景,你说话不算数,是你说要给我买八只叉烧包的!是你说的!”众仙门弟子恨不得不识裴公逸,他竟把他们全给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