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京城刮起了风,风就像是一个不知疲倦的旅人,急急忙忙,马不停蹄的赶路,也许会有一阵风的终点是扬州。
徐知栀依旧在院内的躺椅上靠着,看着一阵风刮过,卷落满地繁华。
十鸢支起窗柩,折了梅枝,又翻出个白釉细颈长瓶插上,放在窗台上,徐知栀目光飘渺,浅浅注视着这几枝梅。
李聿珩在从拾光院角门拾阶而入时看到的就是如此一副光景,徐知栀一身白色毛氅,长裙委地,身姿如月,纤长削弱,眉眼如画,肤若凝脂,莹白似雪,俨然江南烟雨熏陶出的秀色。
雪中有佳人,娇容绝红尘。
虽然不知道陆淮书安的什么心思,但他对如此绝色上心,绝非善事。
徐知栀这厢还在赏梅,眼角余光瞥见一抹长达八尺的身影,慢条斯理从躺椅上站起身来,神情警惕,不动声色地上下扫视李聿珩:“不知是哪位大人?”
李聿珩避而不答,满是歉意地拱手道:“原是来拜访长公主殿下,却见这院中的梅花开得甚好,醉心赏梅,不想却唐突了佳人。”
徐知栀回以一礼:“不碍事。”
李聿珩平日混迹秦楼楚馆,纨绔子弟的名声冠绝京城,世人皆知他读不懂圣贤书,却是最懂少女心。
他嘴上说着唐突,脚下却是一步接着一步,缓缓走进院子里,站在梅树下,细嗅满树芬芳,神色都舒展了不少,赏心悦目,俨然陶醉其中,一双美目眼波流转到徐知栀脸上时,称得上摄人心魄。
似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李聿珩的目光很犹侵略性,一股莫名的情绪从徐知栀心底漫起。
李聿珩没放过徐知栀脸上的神色变幻,嘴角轻挑,人比花娇:“这梅花如何养殖,才能有这满室芬芳?”
徐知栀坦言:“宫里的花奴养的。”
李聿珩丝毫不觉得尴尬,反倒是朗声笑道:“是吗,看来往后我需得多多造访姑娘,多多向花奴请教才是。”
一听到他说要时时造访,不详之感占据了徐知栀的大脑,在一瞬间,徐知栀锁紧眉头,开口拒绝:“愚以为大人与长公主殿下交情匪浅,不妨去请教殿下?”
徐知栀意在试探,不论李聿珩与陆锦棠交情沈浅,凡是提起未央宫主殿,想来李聿珩也得给三分薄面,看在长公主的面子上也不该如此肆无忌惮的进未央宫偏院。
然而,当徐知栀第二日推开房门,却看见横躺在梅树上的李聿珩时,才发觉自己大意了。
徐知栀满头黑线,手上动作飞快的将刚刚推开的房门又推了回去,十鸢将插了梅花的瓷瓶从窗台上取下,支起的窗柩被取下,惊起一阵飞雪,而后又销声匿迹。
屋内,十鸢心有余悸道:“小姐,这样怕是不妥,只怕那当真是京城的哪位大人物。”
徐知栀初入京城,处处如履薄冰,也不怪十鸢要步步为她考虑,况且李聿珩衣着华丽,绮绣加身,腰白玉之环,刀与容臭皆佩,面容生的狂狷妖冶,满身贵气浑然天成。
只是徐知栀如今身在屋檐下,不得给长公主招惹是非,不得不低头,换做在扬州,如此这般三番五次上门冒犯的登徒子该打死才是。
让旁人看到,外男屡屡闯入后宫女眷住处,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只用男女大防便能将二人钉在耻辱柱上,只怕浑身张嘴也说不清。
这样的祖宗,惹不起,总是躲得起的。
思及此,徐知栀一次次庆幸,拾光院位置僻静,人迹罕至,平日里也不会有人路过。
还未待徐知栀将门再关紧些,外头已然有一道清丽的女声越过三千梅树,钻进徐知栀的耳朵。
李聿珩尚还半倚在梅树上,笑看花开花落,云卷云舒,娇俏美人门后躲,林辞楹的声音仿若清泉石上流,扰独钓人清梦一般,惊起层层涟漪。
“定阳君今日怎么有空来拜访长公主殿下,也不让人知会一声,四殿下和本郡主好找。”来人是宴仪郡主林辞楹,自小养在太后膝下,这才养成了娇憨跋扈的性子。
李聿珩梅树向下看去,恰好林辞楹翘首,猝不及防望进一汪碧波,雾里含情,亦嗔亦怒,桃羞杏让。
这眼神李聿珩再熟悉不过了,自小受封留宫后,身后便多了一抹身影,她总是莽莽撞撞,头上的缠丝步摇泠泠作响,记忆中的混沌散去,迷雾过后,那抹倩影总是镶嵌着这样一双含情美目。
李聿珩无奈翻身下树,林辞楹歪着头,嘴角擒起一抹揶揄的笑意,眉眼弯弯,眉目温润:“定阳君可是喝醉了?”
“滚。”李聿珩几乎在一瞬间阴沉了脸,咬着牙道。
林辞楹眼里的笑意却是愈发的浓:“你脸怎么红了?”
李聿珩别过脸去,大抵是陆淮书见不得他频频来拾光院,这才支使林辞楹来寻他。
卑劣!!!
李聿珩想着,便抬脚出了拾光院,准备打道去四皇子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