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塔尔穆塞的病来得十分突然,一场痛彻心扉的窒息感席卷了他,恍若冷风过境,将他瘦弱的身骨,从皮到肉带骨都一一刺透,那一刻,他的眼前瞬时一片漆黑,好难受,好痛,好疼,心脏像是要炸裂开来一样,可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发生这些?他的脑袋有一瞬间的空白,但下一刻又如漫天血色火焰一般燃烧至整片心海。
痛苦,窒息,那些年幼时生不如死的体验又一次重回到他的身侧。
“小王子,不能轻易动气哦,”年幼的他曾被如此善意提醒。
“为什么呢?”年幼的他尚不能懂得其原因。
“如果您想早点好起来的话,就要保持愉快的心情,”那个年轻的医师温柔的向他说道“为了您的健康着想,请您远离那些会让您的情绪有太大波动的存在。”
“可是那很无趣哎,”小小的人带着苦苦的表情吐槽道“你们又不让我笑得开怀,也不让我过分生气,就只会让我待在这里,我总不能一直发呆就是睡觉,而且你们总说等我好了就放我出去玩,但你们每次都要好久好久才让我出一次门,还不让跑不让跳。”他一脸嫌弃,他又没有他们所想的那么脆弱。
这也不让那也不让,什么开心事都没了,还要让他不能生气,这简直就不是人能做到的,他们自己都做不到,还让他去做,简直离谱好么。小小的穆塞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大人们的世界他真的不懂。
“所以这就是您总是玩过头的原因?”医师突然理解了这个年幼的孩子“贪玩”的原因,他的不加节制在某种程度上是他们对于他多加管束的另类“不满”,年幼的他过早的接触到了众人对其孱弱的过多关注,加上缠绵病榻的死气沉沉氛围,让他极度渴望那些鲜活跃动着的生命,无论是人还是小动物,他总归喜欢新鲜而有着旺盛生命力的东西,也许,从某种角度来讲,对于其自身某种无能为力的身体情况,他虽然未必懂得厌恶,但却也是不喜的。
小小的王子一瞬间沉默了下来,其中一个原因确实是他玩的忘了时间,还有一个是他自己也不喜欢一直生病的自己。明明别人都不这样,但为什么他总是一不小心就要病上一段时间,明明玩的时候他也跟他们一样啊,他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同。
但回来后,在他开心没多久,想要力证自身也跟他们一样身体强壮并为之炫耀之时,命运总会又一次给他一个不声不响的巴掌,他又一次毫无意外的病了。
他也不知道为何前一天他还生龙活虎,下一天就头晕难受想睡觉,有时候连他自己过于过去的记忆都不怎么清晰,朦朦胧胧睡了醒,醒了睡,他做过什么,很多时候他也记不住太多,唯一最为清晰的,就是不能入睡,整夜整夜一直咳,但怎么也咳不出,咳不尽,嗓子基本感觉不是自己的,加上喘不上气,刚闭上眼,又会被窒息感给捂醒,整个人精疲力尽,浑身都痛,却没有办法睡个好觉,即便灌了药,也会在不经意间的咳喘中尽数吐尽。但除了灌了吐,吐了再重新熬药接着灌,却也找不到更好的方式,总多多少少能咽下那么些,总归会起些作用,即便杯水车薪,也总好过什么都咽不下。生不如死,在穆塞还未理解这个词的时候,也许他就已经真正体会到这是一种怎样的感受了。
若是能让我好好睡一觉就好了,那是在年幼的穆塞生病时,时常盘旋在他心中的期望。
他好的慢,药物疗效又难起效,加上病症顽缠,时常在病初期难以休息,隔了些时日,才能通过大量睡眠来恢复精力。每一次醒来,对他来说都像是断片一样,等他稍微想起点什么,又感觉到浑身上下都不像是自己的,全身都像是被拆解重新组装过一般,喉咙没有感觉,胸腔初时也没什么感觉,当随着呼吸的流动,那些麻木了的痛感会随着每一次喘息,逐渐恢复知觉,每一次的喘息都像是在熬刑,如冰冷的寒风穿过他整个身体,每一次的咳嗽,都有咳出心肺的错觉。
他甚至能感觉到的只有痛,连自己在哪里甚至是谁都会疑惑。那种痛他懂得,如同此刻,像一条线一般纠扯着他的心,所有的命脉都被牵扯其中,它紧绷着,随时都会断裂,在其断裂之时,等待他的又将是漫长而又熟悉的熬刑之感。
过去的记忆再次涌上心头,穆塞突然捂住了胸口,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医师曾那样告诫过他,他的这条命确实是靠养的,靠控制着他的情绪而延续着的,而并非能任性着大悲大喜而无所忌惮的。
他勉力支撑着自己的意识,在对方仍想要挑衅着他时,他冰冷的朝着那个声音的方向,第一次低吼出“闭嘴”两字。
他的眼前此时一片黑暗,这样也好,这样他就不用再看到眼前的人们丑陋的嘴脸,我还需要些时间,不知道能不能走出这里,十分奇怪的是,即便他此时心痛的不能自己,却仍是能冷静的思考下一步该做什么。他尽力维持着站立的身形,凭着直觉想走出人群,那群被他的吼声给吓了一跳的孩子们,此时回过神来,再次拦住了了他的去路,为他刚才的眼神所震慑的怯弱感此时正想找回初始的气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