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开他的手,身子往后挪,将双腿伸直于榻上,倚向榻背,深吸一气,闭眼道:“动手吧。”
沐风拉过桌旁的椅子,端坐于她双足前,抬头看一眼她平静的神情,犹豫须臾,双手食指亮起锐利的白光,同时点入她双足涌泉穴。
她猛地睁眼,整个身躯躬起,双手按住颤抖的双腿,冷汗淋漓。
她的膝盖已经没有知觉,膝盖以下的每一条突起的红色经脉,都被汹涌的神力冲击着,似千万张利齿小口,在皮肤下一寸寸咬噬着神经。足底虽不见异样,却已感知不到形状,似两团火焰在双踝处凶猛燃烧。
她加快呼吸的速度,试图转移注意,又撕下衣服一角,颤抖着折成方条死死咬住,但疼痛却狡猾地绕过她的一切动作,直冲脑中。
渐渐地,乌缇娜感到沐风的法力在减退。她心知这术法远未完成,但他已经下不去手。她甩头吐掉布条,尖声厉喝:“别停下!我今日就是疼死,也得把这印记去掉!!!”
沐风无奈摇头,施法如初。钻心的剧痛再次袭击来,她匆匆抄起布条塞入口中。
不知过了多久,她渐渐咬合不住,身体顺着榻的靠背滑下,昏厥过去。
施法终于结束,她足底印记尽消,涌泉穴剌开了口子,黑色的血从中流出,血尽,双腿经脉褪色,隐入皮下。
沐风变出一条棉布拭净她足底的血,走向她,轻轻挪动她的身体,让她平躺榻上,又拖过榻尾的软衾给她盖上。忙完这一切,他才坐到榻头,用袖角擦去她额角的冷汗。
他心底已有了判断,回到这里,乌缇娜足底的印记仍未消失,就说明,暴散的魂魔还未真正除灭。下一次,他又将以何种面目,在何处,设下怎样的陷阱,他都无从得知。他从未打过这样窝囊的仗,不仅杀不死敌人,甚至连敌情都完全摸不清。不怪乌缇娜绝望至此,他的情况比她好太多,都已沮丧如斯。
要怎么做,才能彻底消灭这个棘手的敌人?这绝望还能恶化成怎样的噩梦?疑云密布中,他怒意丛生,怒的是魂魔,也是无能为力的自己,不由得紧握拳头砸在腿上!
这一砸,却把乌缇娜唤醒了。
“抱歉……”他面露惭色。
乌缇娜缓缓道出醒来的第一句话:“沐风……你说……我是不是祭品?”
“何出此言?”
“我听了缡魑所言,想到......魔族对我做的一切,会不会是要将我献祭给什么,以换取什么......”
沐风能给她答案,一个肯定的答案。若如魔圣先前所言,他这样对待乌缇娜不是偶然,而是有着明确的目的。若说这是一场献祭,可能并不为过。但他要将她献祭给谁,以换取怎样的利益?沐风暗度,这或许和魂魔有关。
但眼下他能回答的只有:“我不知......”话锋一转,又道:“你好些了么?”
“我已无恙。但......魂魔没死,对吧......”
沐风低下头,颤声道::“很抱歉......是我无能为力......”
乌缇娜有些讶异地看着他,缓缓起身,“何出此言?从前你从不会这般说话......纵使我将你击败,你也未曾对自己的部下说过这话,如今却对我说......却是为何?”
沐风抬起头,想触碰她那张疲惫却美丽的脸,但始终伸不出手。她醒了,她平静了,会不会又要抗拒他的接触?
“如果我今天能彻底杀了他,未来你就不会随时都有危险,时时胆战心惊。终是我……终是我失策!我怎么就没发现,魂魔并未真正死亡!我怎么就没继续追击!我怎么就疏忽至此!”
他越说越自责,越说越激动,竟至捶胸顿足。
就在他的拳头第四次捶击胸膛时,却被乌缇娜一把按住。
这是第一次,她主动触碰他。不是作为敌人,不是作为攻击。
但即刻她又意识到了什么,松开手,道:“因为你一心想救小萤。因为在你心里,比起杀敌,救人更为要紧。我若有法力,也不会有更多的选择……如今小萤能在隔壁躺着,你我能在这里,已是最好的局面。”
沐风释然一笑,道:“你也从未对人说过这样的话。”
月光恰从窗外探入,照临她清秀的眉目。沐风惊异地发现,如此境地如此夜,他还能为她迷失心神。
他温柔似水,水下是深深的心疼:“乌缇娜……我知道,失去法力令你痛苦万分。但是,容我说一句得罪你的话……‘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你失去了法力,却也现出你良善的本真。乌缇娜,身为魔,你无法选择。但今后的路,你可以选择。再有风浪危险,都莫再一个人扛着。你我一同面对,好么?”
“沐风……”乌缇娜抬起头,掩不住满面悲戚,“你我枉活了一万年……一万年,我们拼死厮杀,遍体鳞伤,尽是枉然……”
“我们浪费了太多时间,好在我们还有此刻,还有自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