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月光下,雪原遍地闪着星点银光。尚未冻结的河流静静流淌,琉璃就沿着这轻悄的水流声越走越远。
沐风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深知她并未全然相信自己所言。她救乌缇娜,或许只是为了让他放下警惕,拖住他们逃亡的步伐。但她所言魔灵石一事,却不得不一试。琉璃或许和其他神明一样痛恨魔族,但她不会拿自己同族的性命开玩笑,诓他去奔赴一场危险的徒劳。所以她说出这事,是为了试探他会否背叛神界。
但无论如何,他现在还不能带着乌缇娜和萤逃走。给魔灵石施法的事,只有琉璃能做到,他们若逃了,等于告诉琉璃他们是一伙的,便再无可能让她出手救人。
所幸,琉璃似乎并不知混元石就在乌缇娜体内,否则她今晚绝不会出手救人。
沐风走近木屋,往结界中注入更多法力后,开门走了进去。
萤已为乌缇娜变出了一身洁白的中衣,和满床被褥,让她平躺其中,自己在榻旁坐着。
榻头的柜子上,置着四瓶颜色各异的琉璃瓶。
“那是什么?”沐风问道。
“是琉璃留下的药。她交代我每日都要给师父上药......”萤说到这儿,却缓声了,忧疑之色渐渐漫上她的脸,“她是神......”
她初见琉璃时,一心只有旧时对她的信赖,即使知道她是神,也只想到她的神术可以救乌缇娜一命。
现在她才反应过来,乌缇娜是与神界为敌的魔,即使琉璃当着沐风的面答应出手相救,可她给的药......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沐风从她逐渐发白的脸色上看出了她的心思,“琉璃可以选择拒绝救人,也可以选择事后来这里抓人。但她绝不会选择用医术害人。这点我可以保证。”
“真的吗......?”
“过去的战争中,常有被神界俘获的魔徒。他们若是受了伤,只要肯投降,供出情报,就会得到治疗。琉璃哪怕恨极了他们,也会好生治疗,绝不会用医术再去折磨他们。”沐风苦笑,“现在的情况,其实也差不多。虽然乌缇娜并不是什么俘虏。”
萤不禁失笑,心有所安。
乌缇娜双目轻合,脸色苍白依旧。
沐风走过去坐在榻沿,拉起她的手轻把脉搏。须臾放下,道:“我要出一趟远门。”
萤道:“去哪儿?”
“一个......有救她醒来之法的地方。”沐风道,“事情太复杂,解释了你也不能明白。”
“那我们......?”
“这里的结界和当初乌缇娜在山上设下的差不多,一有风吹草动我就会知道。”沐风起身,望着萤,“我离开的时间,你不能离开这里半步,尤其不能离开结界!能做到吗?”
萤轻声道:“能。”
“好,我走了。”他笑着摸摸她的头,转身要走。
“沐风......”萤突然叫住他,“你究竟......为什么要救乌缇娜?”
沐风回头笑问:“那你呢?”
萤眼中闪动泪光:“因为她救了我,是唯一会保护我的人......我之前对她的身份耿耿于怀。今日,看到她和她过去的部下作战,看着她受刑......才放下无谓的偏见......但你不一样。她是你的敌人,你何故......”
“我能从她身上看到不亚于神的情与义。我相信这样的魔,会有褪去魔性的一天。我也相信,人,神,魔,并非生来就注定只能走一条路。所以,我希望她活着,她也应该好好活着。”
萤觉得沐风此刻的微笑,如冬日里最温煦的阳光,能融化屋外的冰天雪地。
她笑了,起身送他出门。
待沐风走出门,随风遁形,萤回到屋中,坐回榻旁,凝望乌缇娜沉睡的脸。
“师父,他可能......爱上你了......”
魔界一日,人界一年。沐风必须快去快回,就要尽可能避免打斗。而进入魔界的大门,守卫森严,他只能取道缘灭之海,从海底潜入魔界。
缘灭之海的入海口,在魔界大门之外。沐风站在海岩竦峙之中,望着澎湃的波涛,却哑然失笑。
刚被乌缇娜虏去山上的竹屋时,他说自己不能在水底呼吸,那只是他不愿配合她到瀑布潭底而编的瞎话。如今想来,就如同孩提闹脾气一般。
但他没有时间止步回忆,一个猛子扎下去,潜入了水中。
幽深的缘灭之海,无光无亮,冰凉的海水沉沉流淌。沐风置身其中,仿佛能感受到乌缇娜的清冷。她是水中之魔,这片汪洋曾是她栖身之所。水为至寒,塑造了她冰冷的心性。水为至韧,在她手中能够无坚不摧,无往不胜。但水亦为至柔,或许她灵魂深处,万年不化的冰山之巅,亦有缓缓涌出的柔柔清泉。
一座巨大而黑暗的高山屹立于遥远的海底。这就是魇山。沐风潜过这座山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