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已西,狼藉一片的皇宫中,只有清政殿闪着微弱的烛光。
殿外只有呼啸的风声。严无极从风声中走上长长的华丽的石阶,止步龙椅前,躬身道:“陛下,李渊和柳氏皆已收押入狱。”
李鲜点点头,转而问一旁的乌缇娜:“李戎人呢?”
“微臣令他断后,便再未见过他。”乌缇娜道。
李鲜道:“严内侍,传平叛副御史觐见,然后带平叛御史去內狱一趟。”
严无极面露难色,跪地伏首道:“陛下,李戎,殉职了。”
李鲜突然目光锐利。
严无极接着道:“禁卫军抄家时,发现了他四分五裂的尸体。应该是来不及撤退,被襄政王府中的妖兽给......”
李鲜默然蹙眉,良久道:“他可有家眷?”
“没有……”
“如此,便只厚葬了罢。”
內狱之地,鬼气森森。这里是连结生死的沟渠,人命不过一叶扁舟,往左往右,棹楫都不在自己手中。夜已深,狱门内死寂似坟场,偶尔传出低沉而扭曲的□□,是受刑之人濒死的声音,似从冥府传来。
“莫大人,陛下的意思是,让您亲手送他一程。”严无极道:“您只管放心去做,后面的事,内侍们自会安排妥当。”
地牢只用于关押最隐秘最危险的犯人,是皇室暗疮所在。乌缇娜走下通往地牢的石阶。严无极示意狱卒随他离开,转身出了地牢大门。
乌缇娜走进牢房,地牢的大门随之阖上。
李渊坐在冰冷的地上,疲惫地抬起头,望着高高在上的墨澜。他还是在王府中被禁卫军包围时的模样,身上血迹依旧,不多不少。李鲜连刑讯都不用,只想他速死。
乌缇娜正要开口说话,却发觉严无极并没有和狱卒一同离去,而是独自折返。现在他的气息就在门外游弋。
接着,李渊就看到了令他瞠目结舌的一幕。
只见乌缇娜指尖亮起紫色的星光,那光像流萤一般飞出牢门的缝隙,不及严无极躲避,就飞进了他的双眼,那双眼睛便毫无光彩,在他麻木的脸上停止了转动。
“你做了什么?”李渊惊道。
乌缇娜手中的光辉缓慢消失:“操纵他的心智,让他听到有利于我的东西。”
李渊一字一顿道:“你果然……不是人类。”忽又抬头盯着她蓝色的眼睛:“你是谁?是妖吗?”
乌缇娜道:“现在知道这些,也于事无补了。”
“但我仍要知道。”李渊思忖片刻,眼珠突然一转,疲惫的脸上便有了精神,一双眼睛炯炯如炬:“你不是李鲜的人!”
乌缇娜脸上闪过一瞬惊讶,转眼又静如止水。
李渊从容不迫,娓娓道来:“邱岚成之死......那个神秘的教书先生,就是你吧?后来你利用龙织月,屠灭了大半个武林,使我不得已扩大募兵范围,好让你趁虚而入。你杀了我儿子,让李鲜派人假盗混元石,真掘陷阱,引我提前起兵,而后里应外合,覆灭王府。”他长长叹了一口气:“此等计谋,世所罕见。李鲜或许做梦都想不到,甚至连他自己,都是你的棋子。你的目的,应该是得到全部两块混元石碎片吧......”
可怕的沉默横亘在他们之间,酝酿着一场腥风血雨。良久,乌缇娜冰冷的声音打破了寂静:“你的确不好对付。若不是我杀了李秋潭,恐怕等你起兵时,事情会棘手得多。但你一朝失算,满盘皆输。”
李渊的声音低沉无力:“你怎会知道......你杀了秋潭,就已经断了我的后路。再等下去,只会更加被动。箭在弦上,我不得不发。”但他转又冷笑道:“但你错了。比起我,李鲜更不好对付。他对人的疑心从不会因为你是谁,你曾为他做过什么而有一点变化。当年赵逸先是辅佐他登基的帝师,为他呕心沥血,甚至甘愿放弃荣华富贵去做个教书先生,连孙女被邱府欺辱都无还手之力......只是因为被我联合众臣弹劾之后,他依然想为李鲜效力,便暂避锋芒,在宫外成为李鲜的眼睛。
但即便如此,李鲜还是在他身边安插了一只狐妖,监视他的一举一动。你以为我能想到的事,他会当局者迷多久?或者,他还会藏起对你的怀疑,利用你多久?”
“那么你呢?你连今晚都活不过。”乌缇娜反唇相讥。
“我可以死,但请你放过我的夫人。不,你必须放了她!”李渊锐利的目光穿透黑暗:“先皇在位时,是苗疆柳氏一族发现了控制蛊虫以使用混元石的方法,因此柳氏一族曾是功臣世家,眼下朝中仍藏着不少支持柳氏一族的老臣。如果她死了,他们就会将你做的事告知天下。到时候宫内宫外,都没有你容身之地!”
“呵……”乌缇娜冷笑道:“你竟也有急令智昏之时。若真如你所言,他们为何不早出声,让我功亏一篑,让你大计得逞?何况,你能想到我不是人类,你能想到李鲜是我的棋子,你为何想不到,我何须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