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大作,山洞外已难辨方向,山洞内,幽已能够起身。
“他说过,如果我能杀了你,他就能实现我的愿望。他命我进入天霁山,在非缘被龙织月杀死后,他让我假扮丐帮弟子,装作被你救下,再伺机而动。他说你是为害人间的恶魔,仿佛很清楚你的实力,可到头来,你比他说得还要强大百倍,他给我的玄阴屠鬼刀,对你根本没用......”
“看样子你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墨澜道。
“他戴着面具。且他一直都能找到我,我却没有办法找到他。”幽突然紧张地看向山洞外。
“他找不到这里的。我设了结界。”墨澜接着道:“那么你呢?你的身份又是什么?”
“我不是丐帮的人,但我......真的是个乞丐......”幽低下了头:“我宿在晖烈城郊的乱葬岗旁,那里有很多和我一样的散丐,以乞讨为生。后来晖烈城爆发瘟疫,皇宫里的人说疫病是从乱葬岗传出的,皇帝就下令将我们抓起来,连同我们一起……烧了整个乱葬岗……”
她颤抖着,抽噎着,不觉泪已满面。那晚通天的大火将整个世界染红。她和其他乞丐一起,被三三五五地绑着,眼睁睁地看着火从乱葬岗燃起,吞没一座座坟,袭来热浪阵阵。这段时间漫长得仿佛经过了几生几世,终于还是烧到了他们破旧的屋棚,低声的悲泣终于爆发为嘶声竭力的哭喊。她眼前的人一个接一个倒下。悲鸣越发凄厉,浑身浴火的她从那几生几世的幻觉中惊醒,没有哭,却从烧塌的棚顶望向遥远的苍穹,望穿那一轮圆月……
彼时没流下的泪,却在此时流下。
“在我被冥府的鬼神带走前,他出现带我逃走,用泥塑让我暂时拥有实体。”幽道。
墨澜道:“冥府鬼神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留世的游魂,追遍三界都要将魂魄收回冥府。他们是神族,强大的力量只用于做这一件事。你有了实体也是鬼魂,能从他们手下逃离?”
幽答:“我不知道,但现在想想,我离开他身边后,也并未遇到鬼神。”
墨澜的目光突然锐利,始作俑者的身份,他心中有了数。
他道:“他手中握有玄阴屠鬼刀,却不亲自动手,而是费尽心思利用你一个小小幽灵,你知道那是为何?
因为他要保护自己,因为事情一旦失败,他难逃一死。而像你这样的棋子,他要多少有多少。”
幽低声道:“其实这一点......我不是没有想到......”
“他允诺了你什么?竟能诱惑你甘愿被他如此利用?”墨澜问。
幽道:“他答应我,给我一条命。”
“你想还阳?”
幽沉默了。
没有人知道她的秘密。即便是那个利用她的人,也只以为她仅仅是没活够。
罢了,既然希望都已落空,好歹这世上能有个人知道,在繁华都城扫出的垃圾堆里苦苦求生,渺小到尘埃里的她,命里曾有过多么绚烂多彩,耀眼夺目的焰火。
“因为我心里......有个放不下的人。”
他是大户人家的少爷,她行乞至他家的红墙碧瓦下。那天的风雪一如今日,她和丐友们走散了,蜷缩在他家门外屋檐下,烤火的声音惊动了翻墙逃学的少爷,四目相对时,她褴褛的衣衫令她尴尬不已,毕竟他有一张极俊美的脸。匀称的五官写满青涩,却有阳刚之气覆上眉间,眸中星光点点,亮得能照耀黑夜。月白色的纶巾束在头顶,随风飘逸,一身浅蓝流光锦缎齐齐整整,贵族气质暗藏其中。
她在大街小巷见过的贵公子不少,也受过不少来自他们的拳脚。却没有一个像他这样,不令她害怕。
家奴追出来,问她有无见过自家少爷,她摇摇头,藏在转角处的少爷便躲过一劫。
玩心大盛的少爷带她逛了花市,像出笼的鸟儿,兴高采烈地拥抱自由。他笑起来像春日的阳光,能融化冰雪,是她十四年的生命中唯一的温暖。
巷尾的小摊馄饨,是她千载难逢的盛宴,没有人再和她争抢,一顿饭都能留下伤。暖黄的灯光轻摇,他被她的吃相逗笑,掏出绢布擦去她鼓鼓的两颊上的渍。她第一次像个吃饱的孩子那样幸福地笑。
然而回过神,她又低下头:“你不嫌弃我吗?”
“先生说过,不得轻贱落魄之人。”
原来他只是听先生的话罢了。
“而且,我也不晓得为何要嫌弃。”他道:“父亲把我看管得很严,我又是独子,能有个朋友已属不易,为何还要嫌弃?”
这样的人,这样的纯真,在她脏兮兮破烂烂的世界里,是一股涓涓清流,洗濯她整个心田。
那日后,她身边的丐友们发现,这丫头和平时不一样了。她开始积攒乞来的铜板,而不是立刻全都拿去换饭食,这导致她挨饿挨得更狠。可越发消瘦的她,却开始反击那些抢她食物的大孩子,甚至是大人,为了能全部吃完仅有的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