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沉沉的昏迷中抬起眼睑,努力从模糊中分辨出一个颠倒的世界,铁链横七竖八地占据着整个空间,似乎要蔓延到天上去。她的身体紧紧贴着倾斜的地面,柱子也歪斜得几近倒下,地上的水却没有流淌。
水为什么是红色的?
那不是水,是血。
谁在流血?
痛觉唤醒,先从四肢开始,是撕裂的剧痛,到了躯干上,有被尖物刺破的刺痛,有被硬物击打的钝痛,有被烈火烧灼的皮肉暴露在空气中,被空气撕咬的疼痛,还有更多,多得她来不及感受,便在脑海中幻化出一个炼狱的形象,令她眼睁睁看着。
她终于看清这“炼狱”的真面目——四肢上的是鞭伤,肩上和胸前是刀伤,腹部是棍棒伤和烙铁烧灼的伤,还有很多,很多......而她竟只是冷冷地看着,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仿佛那些地狱般的痛苦不是加诸于她,仿佛那不是她的身体。
谁的脚步声,在这死寂的夜里怒雷般作响,仿佛一步步都要把她碾踏成泥......
来人撩起铁链叮当作响,随之传来更加急骤和剧烈的痛楚,竟能使她眉头紧蹙。
不知从何处起,至何处终了的铁链,杂乱地悬着,横着,满天满地。其中几段,滴滴答答淋漓着鲜血,一直延伸到她身上,再从她的四肢的关节和腰腹贯穿出去,没入剩余的无数根链条中,不见踪影。
这是行刑者束缚她的手段,令她无论如何都逃脱不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那双脚频繁踢中铁链,她攥紧了拳头,拼命克制自己的颤抖。
那人是故意的。所以她不愿被人看出自己的痛不欲生。
“是你......”
“是我。”
月已升起,映照出那人精致的妆容,这张美得毫无瑕疵的脸,却令人战栗。她是顶级的刽子手,凡见血腥处,必有她身影,如最黑的夜里狰狞的鬼刹......
“想出这许多刑罚,你真的煞费苦心……”七分怨恨话尽,她还掷出三分嘲笑。
“在你眼里我就这么点出息?”刽子手冷笑
“你想做什么?”
她这才看到那刽子手手中的铁匣子,在月色下闪着瘆人的寒光。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断断续续,笑得疯狂又凄厉,那刽子手竟面露几分惧色。
“你笑什么?!”她失色道。
她死死盯着铁匣的眼睛转向她,缓缓道:“维络,你可知你这么做的后果?你一动手,就注定你这条命,早晚是我囊中物!”
“哈哈哈......”维络干笑道:“乌缇娜,你以为你现在还手握十万大军吗?还是你以为,你现在能够挣脱缚魔链,起来杀了我?”
她手起手落,几个大汉得令,将地上的人架起,重重仍上行刑台,荡起满天满地的缚魔链似群魔乱舞,她趴在冰冷刺骨的行刑台上,铁链摇动撞击的声音、晃荡不停的杂乱光影和贯穿伤的疼痛一起激荡在她的身体里,撕扯着她的灵魂,仿佛一只大手,要将她拖入一个混沌空间……
又是无边的黑暗,沉沉的昏迷。
再睁眼时,已换了一番天地。
秋日荒郊的清晨,寒风凛冽,芦苇摇摆不定。这片广袤无垠的芦苇荡,霸占了整个天地,一眼望不到尽头。
她终于辨认出这里不是魔界的刑狱,身上的缚魔链也已消失不见。
那么方才的一切,难道是梦?
然而被血浸染的褴褛衣衫和后背的痛楚明明白白告诉她,那不是梦。
她掬起一捧水,拍打在脸上,濯尽血污,一张消瘦白皙的脸从浅蓝色的长发中露出:薄唇,挺鼻,眉清目秀,那是一张近乎完美无瑕的脸。
然她眉目间却又透着坚毅和英气,带着些许阳刚的气质。
最惊人的是那对深蓝色的眼眸,狭长的瞳孔两头尖细,如野兽之眼,焕发着异样的光芒,又仿佛是海底突然凹陷的无底洞,充盈着墨蓝色的海水,平静又深邃,似有无穷力量蕴藏其中。
这个名叫乌缇娜的女子,不是人类。
但这个广袤的芦苇荡,却是人类的领地。这里是人界。
寒光闪过,乌缇娜的脖子上贴着一把利刃,剑柄直直没入她身后的男子手中。
那是个黑发的高挑男子,有着同样狭长的兽瞳,双目怨毒地盯着眼前的女人,杀气腾腾。
乌缇娜照旧原地坐着,头也不回:“真是难为你,都找到这里来了……”
“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找到这里!”他咬牙切齿:“是你杀了魅荻!”
“不是我。”
“在我面前你还要狡辩么?!”
“我已被定了罪,贬下凡间。沦落至此,还有狡辩的必要么?”她仍旧淡淡道。
“你一向巧舌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