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星在棋院的人缘向来不错,作为喻岩夺冠的助手,算是与有荣焉。喻岩在WGL夺冠当晚,也有很多棋手单独向她表示了祝贺,其中当然少不了桃子妹妹,“太好了太好了,这下总算没人会说你们了,还有,喻岩决赛不胜的心魔是不是也能缓解一下了?”
那恐怕还不能,贺星心想,喻岩自己在赛后接受采访时表示以后也会更加努力,克服第三局不胜的心魔,“三年五冠哎,其中还包括最重要的WGL,真是太厉害了,”陶梓瑛发出由衷的感慨,人和人的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哦不对,喻岩不是人,他是人工智能,“不过这样一来,喻岩就已经追平了岑之夜前辈的五冠哎......”
话刚出口,在下一秒陶梓瑛虽已猝然收声,可电话那头的贺星也已经自动帮她把话补全。是啊,相比于还未到达棋力巅峰的喻岩,比他年长七岁的前第一人已过而立之年,如无意外,一切的预言都将成为铁板钉钉的历史。
而作为目睹了这些年来全程经过的旁观者,当时的贺星什么都没说,如今时过境迁,她所能回应的也只有沉默。
在夜幕落下时,闪烁着霓虹灯字样的店牌亮起灯光,在灯红酒绿的摩登都市中散发出温柔的光,吸引辛苦奔波的人们前来度过短暂的放松时光。贺星时常觉得,成年人的快乐都藏在下班后的微醺里。当太阳落山,夜幕降临,白天迁就与生活的现代都市人们,选择在夜晚收拾散落的灵魂,将自己归还给自己。
作为生活极度自律的棋手,这样的机会于她而言并不算多,只有在比完一场重要的比赛后,无论结果如何,大概都可以选择稍稍放纵一下身心,比如月初的世界大赛,她早早地在第二轮就被淘汰出局,但在赛后的棋手们的聚会上,她虽未多饮,却还是接过了某位早年与她并称过女职双子星的别国女棋手递来的酒杯。
古语有云,来而不往非礼也,贺星知道对方酒量无敌,自己是喝不过她的,所以便以问代酒,又回敬了过去,“这几年来,你从围棋上,是感知到的痛苦比较多,还是快乐比较多呢?”
虽然时过半月,但贺星依然记得对方当时的回答:悲欣交集,快乐与痛苦始终随行。
无论是对于围棋,还是自我的人生。
她在心里再次无声地为这个和自己预料中所差无几的答案叹了口气,然后举起酒杯几乎一饮而尽。以汤力水和金酒为基底、加入少许柠檬汁的金汤力口感诱人顺滑,有着柠檬的微微酸甜和松子的清新香气,以及优雅微淡的辛辣回味。
“你喝得慢一点,这个酒很容易醉……”和她并肩而坐的宿临面无表情地说着,而贺星则为他的谨慎微微一哂,“这可是传说中的渣男酒,难道宿九段你也喝过?可真看不出来啊……”
她刻意地拖长了声调,边笑边调侃,说好的Friday night out,结果只有她一个人痛饮烈酒,对方不仅滴酒不沾,还不急不慢优雅斯文地吃着火腿芝士拼盘。
棋院附近这家小酒馆的亮点在于面向室外的观景位,坐在店内就可以看到窗外的车水马龙和来往的熙攘人群,在繁忙的城市街边可以忘却喧嚣,拥有属于自己的宁静一角。
“好不容易从家里搬出来,不多喝两杯怎么当一只自由飞翔的小鸟呢?”坐在最佳观景位上的人大概是想起来要未雨绸缪,问waiter借了一支笔,在纸巾上写下新的住址交给同伴,“如果我一会儿真喝醉了,还要麻烦你送我回公寓,先谢过啦!”
“你现在一个人住?”宿临不觉感到诧异,众所周知,贺星的身体状况从小就不太好,以前还在棋院里晕倒过,需要家人的陪伴照顾,按理说是不能放任她一人在外独居的,“没多大事,我的自理能力没那么差,家里最近在给我安排相亲,回去也是心烦,不如躲出来清净一下。”
时光飞逝,那个多年前曾在年终采访时自嘲没有恋爱天分的贺星九段,即使身心如一地践行着要将一生奉献棋道的志愿,逢年过节依然逃离不开对她终身大事的关切慰问,“他们觉得如果我实在是要专心下棋的话,直接找一个圈内的高段棋手岂不是两全其美?”
而这个时候,或许也应证了宿临此前对她的担忧并不是毫无依据,“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听说的,我有一个堂兄,竟然直接问我和喻岩九段之间是不是互生好感,如果是的话,可千万不要错过彼此的缘分。”
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大倒苦水的同时酒意也渐渐上头的女子不禁微阖双眼,眼前依稀是那位堂兄望向自己时略带悲悯的眼神,和一句若有所指的引用,“贺星,人总不能永远被年少不可得之物困住一生。”
还将旧来意,怜取眼前人,她不是没有进行过那样的尝试,可眼前人再多,终究不是被她长长久久悬系在心上的那个人了,“其实他们还是想太多了,未来太遥远,我也没有想过要一辈子孤独终老。”
比如在那次的年末采访里,在自嘲没有恋爱天分的前一句Q&A中,她正和记者谈起因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