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在黯淡的黄土中散发出些许银光的碎银子,沈熹只停顿一下,便即刻伸手,连着黄土一把抓到怀中藏好。
身上满是鞭伤,那两人并未因她是个孩子而下手轻些,可她不觉得痛,捂着胸口扑哧一笑。
一顿打换来这么些银子,也算值了。
鱼头已被啃食大半,没有撒过盐,即便食而无味她也舍不得丢,全扔进嘴中细细嚼咽。
锒铛起身后,连身上的灰尘也不拍了,又走到湖边去,对着清澈如镜面的湖水细细打量其中倒影。
自那夜收了伙计的五个铜板后,她便决定不再回沈家。
那该去哪里?
她久无答案,天底下,她也只认识沈万里一人了。
心思沉寂之时,那个念头慢慢冒出来。
离这万万远的地方,终有一线生机。
去西北,去西北找沈万里!至少记忆中,她没有挨过沈万里的打。
等找到人了,也许乞求一二,他能分一口饭给自己。若是他不愿意养着,便求他给点银子,她自己在外讨个活口。
有了这个心思后,沈熹当即就要出城去,可那晚连城门也没走到,就在僻角被一群小叫花子把衣服抢了去。
那衣服虽然脏,可料子不差,穿起来也暖和,
她冷得没办法了,一直往南走,趁着别人家不注意,偷了一件晾晒在外的布衣。
在永安城,但凡有点家底的人都有小院子,从不把衣服晒在外头,也只有西沙坊的贫苦人家,一家挨一家地挤着、住着,洗好的衣服一律晒在门外,只因他们的衣服实在破烂,连贼也瞧不上偷。
沈熹哆嗦着套上衣服,找了处避风的角落才捱过一晚上。
出了城门后,她顺着路人指的方向直向北走。
身无分文的情况下,可谓是连路乞讨了,永安普通百姓没有多少钱,也只能施舍她些充饥的薄饼了,到最后,也只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可没想到,原来山水也是有主人的。
不过下水抓了几条鱼,便被打成这般模样。
晚间有风雨袭来,似有破阵之势,沈熹还在山中走着,正遇风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见前方有一巨石,东面凹进去一块,正好可以让她藏身,她赶紧朝那里跑去,可脚下却被藤蔓一绊,一个人都滚了下去。
山路不好走,被风雨打落在地的树枝尖端如刀刃一样厉害,她滚到巨石下时,露出来的脸、手已被树枝和嶙峋的山石割破,最大的那个伤口从额头到眉端,瘆人得很。
该是疼的,可雨水打在脸上,眼睛也睁不开了,这疼意也消散了许多。
这个境遇,好像再挣扎一下也没什么意思了。
她就这样倒在风雨之中,大大方方露出白嫩细小的四肢,任着雨水将她打湿,将她冲洗干净。
偌大天地,仿佛只养育了她一个孩子。
黑发下枕的是软黏的泥土,她不觉得脏,侧头大笑,那白白的小虎牙也露了出来。
眼中是雨,耳中是风,雨露淋下,只觉甘甜,叫人回味无穷。
不知过了多久,风雨渐渐小了,沈熹慢慢起身,两手撑在地上喘息着,怀中叮当一响,她低头,见一直藏着的碎银和那五个铜板全滚了出来。
铜板是酒楼小厮给的,他出身贫苦,也是个奔波命。
至于这碎银子,是那小郎君给的,看他一身穿着,该是哪家富贵公子。
原来无论贫富,大家都喜欢赏钱啊!
她捏着那银子细细打量,头一次觉得这东西好看神奇。
世人苦苦追寻,不过碎银几两,便如她,远赴西北也不过是想求沈万里给她些傍身的财物。
何去何从,真的要为了那点可怜的希冀去西北找沈万里吗?
沈熹闭上眼睛,她决定不去西北了。
与其把希望放在别人身上,不如自己成为那个希望。
伏贞还记得自己上次和赵琛说笑,还好是在国子学门前等着太子殿下,要是在青楼门前等着,那才是不美。
没想到一语成谶,现如今,她正同赵琛坐在小巷昏暗的马车里面面相对,耳边是小楼传来的悦耳的丝竹之声,男欢女笑,好不热闹。
车厢沉闷,两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各自心里想着这事究竟有多荒唐。
突然,有人叩响车厢外壁,一道声音传来:“殿下请二位上楼一聚。“这声音没有少年该有的沙哑,反而带着少女的尖细之气。
伏贞抬头看了一眼赵琛,见他偏头,额角有青筋暴动,便温声替他回道:“还是不用了吧,我们在此等候就行。“
来人声音未变,道:“太子之令,不敢不从。“
伏贞叹气,拍拍赵琛的马先行下来,待她站定,才见那男人跟着跳下马车,他狠狠看着那奴仆,似要把他一口吞进肚中:“我活这么大,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