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葭托着腮,桌上铺展的是雪白信纸,空无一字,她缩在椅子里,轻轻晃着小腿,一脸放空的样子。
现在想起仍觉荒谬,几个字的威力不亚于深水炸弹,将她的心搅得澎湃涌动,可说些什么呢,信封上面有条曲折的红线,线那头连着什么样的人呢。
她戴着耳机,手机切出电台的界面,有温柔的歌声流淌。
於,展信佳:
你好,话题的开始容许我先夸奖一下你的字体,真的非常漂亮,深深戳中了我,其实我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今天的阳光还不错,天气还是很热,江城的天总是热着,惹得门前的花蔫哒哒的,连带着我也是TT。
今天唐突写信是因为社团活动,机缘巧合看到了你的信封,合该是需要郑重写点什么的,你可以叫我蒹葭,是不是想起了那句“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我就是那株小芦苇呀。
礼尚往来,你呢?这个“於”又有什么含义呢?
我喜欢做梦,哈哈哈,疑惑吗,下次再和你解释哦。
或许有很多事情都可以讨论,亲爱的笔友,不过也是下次了,期待你的回信。
祝好。
——蒹葭
方葭嘴角挂着浅淡的笑意,话说一半,就好像做了个精巧的恶作剧,人世间的有趣之处或许就在于万事都有悬念,谜底总藏在大雾之后。
对方留下的地址在棠大,离方葭所在的江大不远不近,方葭想了想,决定自己寄过去,没用何禾禾的统一邮寄,她记得去年有个粗心的社员,给人家的信泼上了水,场面一塌糊涂。
她想起那次何禾禾震惊睁大的眼睛,愤怒的能吃下两个方葭,不禁抖了抖。
还是别给人家添麻烦了,哈哈。
阳光散落,给懒洋洋趴在桌子上的方葭镀了一层暖黄的光,她安详的摆烂,像极了常教学论前晒太阳的那只大橘猫
电台里正唱道“何如谓梦,在此山中”。
——
周之於收到信的时候棠大正起了大雾,青年的脸在雾中迷蒙,眼眸却沁着光,狭长的丹凤眼笑眯眯的,盯着白色的信封看。
他本有些疑惑,为什么江城的学生要给他寄信,后又想到某个表弟前几天鬼鬼祟祟地要他的地址,表弟一脸揶揄的自言自语,“谁这么幸运呢,能跟我於哥联系。”他只把手里的魔方扔表弟怀里,让他哪凉快哪呆着去。
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周之於还挺高兴,咧着嘴噔噔噔往宿舍跑,一路上和一百八十个男女老少打招呼,好像误入了什么万人迷散发魅力现场。
当事人丝毫不自知,薄薄的一页纸被他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然后敛了眉目,提笔写道。
蒹葭笔友,你好,
很感谢你喜欢我的字,不可否认的是你的字同时也漂亮极了,芦苇是一种非常美丽的植物,我粗浅的觉得或许你也是这样,强韧又温柔。
“於”的话,因为我的名字里有这个字,于是就草率地决定了,你也可以叫我“之於”,我更喜欢这个名字。
棠城的太阳倒乖巧,温度很适宜,说不定它把阳光都送给江城了,这叫什么,资源倾斜?不过棠城多风多沙,感觉一切都灰扑扑的,这叫什么,福祸相依?
非常幸运,机缘巧合下收到了你的来信,这是一场奇妙的崭新的关系联结,像一株幼嫩的树苗,非常期待它未来会成为何种模样,你也是如此吧?
至于你说的做梦,我猜是创造各种故事?因为从我的角度是这样的,其实还有猜想是表面上的睡觉,谁不喜欢睡觉?我也很喜欢天天睡大觉,可我就是觉得应当是前一种。
大概就是这样啦,我是之於,你可以把我当成情绪的垃圾桶,文学的分享库。蒹葭,来日方长,请多多关照。
——之於
周之於打小长得就好看,这么多年也没长歪,还是个开朗活泼的性子,没少得到关注和爱慕,因而训练的连拒绝都礼貌的不得了。他知道自己在回信里的措辞有种礼貌式的漂亮,可他想的不是拒绝。
他有种细细密密的战栗感,这感觉没有缘由,在他拿到这封信时便产生,像脊椎通过电流,迅猛的穿到进神经中枢,让他想到了荒谬的宿命一说。
那曲折的红线,好似将两个人无形牵连起来,纷飞的思绪织成繁密的大网。
如果宿命存在,此行是好是坏?周之於不知道,方葭也不知道。他抬头望,穿透迷雾,她回眸看,碧空浩荡。
命运像绵延的群山,所有的梦,在此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