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慢的风吹出呜呜的声音,北方十月进入了干冷的时节。有叫卖声远远近近响起,声音轻重模糊,像罩了层毛玻璃,听不真切。人影攒动间有人牵住她的手。
“囡囡,咱不跟她走,别哭。”
“别哭啊,囡囡。”
女孩骤然惊醒,眼角沁出了泪水,宿舍的被子沉沉压在身上,和刚刚的梦混在一起,叫她喘不上气来,她怔怔坐着,半响才抬手抹了把脸。
又做梦了呢,方葭轻手轻脚的起身洗漱,此时正是午后,大家都还没醒,水房里只有她制造出的叮啷响声,她嘴里叼着新买的蓝色牙刷,直直看向镜子中的自己。
圆圆的眼睛有点像小猫,刘海被歪歪的拨到一边,栗色长发带着微卷的弧度,没什么攻击力的样子,唇角勾起却是很锐利的弧度,不过本人大多时候都在绷着脸,很严肃的样子,虽然经常被人误解成反差萌。
“切。”她咕噜咕噜吐掉了牙膏泡沫,给镜子里的姑娘做了个鬼脸。
回到宿舍随便扯了一身黑色的长裙,准备去参加百团大战。
新生入学有一段时间了,各个社团的筹备活动陆陆续续的都完成的差不多,已经是大三的方葭本来已经卸任了身上的职务,耐不住室友何禾禾的磨,来当一个花瓶招牌,骗更多的小孩进社。
“葭葭真的太好啦,有你在我们一定会招到巨多的新生!”娇小玲珑的何禾禾一整个挂在了方葭身上,像小狗一样嗅嗅闻闻,开心笑着道。
很反差的是,她拥有着那样活泼的性格,却偏偏喜欢沉静的书信交流社,从前辈手里接过的担子艰苦得很,小姑娘咬牙都坚持下来了,每年招新都开心的不得了,年年都盯上方葭,撒娇卖乖让人做苦力,就差给人拐到社里了。
毕竟是方葭的好朋友嘛。
——
“学,学姐,我可以了解一下吗…”
男生踌躇一会,终于鼓起勇气上前,视线直盯在面前的宣传单上。
攥着宣传单的方葭微笑着递出一张,“还想了解的话可以进内场,有书信社的展位。”然后就见那男孩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起来,飞快跑走了,似乎还说了句什么,但可惜跑的太快了。徒留下方葭站在原地失笑,不知道是今天的第几个了,不过这个好像更害羞一点。
进了内场,五花八门的社团用尽浑身解数吸引萌新,一时间呈现群魔乱舞之势,方葭被热情的招新团队扯来扯去,不知道被谁喊了多少句学妹。
以至于到了书信社的展位,还有人依依不舍的喊“学妹过来看看呀”,直引得何禾禾笑声窃笑,一脸幸灾乐祸,被方葭气愤的揉乱头发。
或许是出发前的祈祷起了效用,来玩他们游戏的人排起了长队,有人充当送报员,有人扮演报喜鸟,场面热闹欢快。另有人负责分发报名表,玩的开心的人自发就过来领,方葭也被感染,眼睛亮晶晶的跑来跑去,刘海都翘出了俏皮的呆毛。
何禾禾很看重今天的招新,把过程设计的很漂亮,还别出心裁的准备了许多信封,上面有着匿名的地址,她看时间差不多了,掏出一个在收洗衣机,收冰箱情节中经常出现的道具——喇叭,自信满满地打开了开关。
“收旧电视,旧洗衣机,旧电脑……”
她面红耳赤地等待这段魔法前摇结束,才清清嗓,无事发生的样子。
“那个,感谢大家今天的捧场哈,有入社意向的可以来我这里领这个。”何禾禾扬了扬手里的信封,“明天可以交回我这里,工作人员会帮你们寄出去。”她顿了顿,接着有些神秘道,“嗯…就像开盲盒?就连我也不知道对面是谁呢。”
大一的小朋友兴高采烈地纷纷挑合眼缘的写信对象去了,方葭就倚在长桌边,眯着眼睛笑,也不参与。十月中旬的风还带着一丝淡淡的燥,忽然而起,吹起了她的裙角,她边笑边抚平那褶皱,抬眸便看见一个信封被风卷起,颤抖着飞行,严丝合缝的落在她将将抬起的手心。
她抬起手看它,通体是白色的,画着条蜿蜒的红色的丝线,上面有主人的邮政编码和地址,字体和其他人的长的不一样,漂亮又潇洒,透着莫名的风骨,署名是“於”。
就一瞬间,像宇宙创生的一瞬间,她仿佛看见了字中的灵魂,仿佛看见了辽阔的星海,本应是极其缥缈的存在,却仿佛释放了庞大的能量,深深地将她折服了。
她看见自己压住裙摆,轻盈的小小跑动起来,向着好友的方向扬高声音,她听见自己说“禾禾,我要这个啦!”
何禾禾笑的像只偷腥的小猫,“往年不是一封都不写吗,今年怎么转性啦?”
方葭脸色因为激动有些红红的,“你知道吗,我刚刚经历了惊心动魄的一秒。”她轻轻抚摸那漂亮的小字,“天崩地裂的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