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边人来人往,岭川市主干大道站着一排排的警察,车辆禁止鸣笛,六中门口人车耸动,周围是送考的家长。这会儿考生都迷信地穿着红色鞋袜,他们抱怨这黏腻的,似乎下不完的雨,水从雨伞边缘滑落,裤腿溅上了点点泥水。
层层人群,在队伍最末尾始终站着个人。那人扣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黑衣服,短发,看不清楚模样,她叼着根烟,打火机在手里一直转圈。
在前面排长队的考生,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妈!准考证给我!”感受到人们就快到来的目光,那人把烟掐灭,匆匆转身。
考生赶到父母跟前,却无意瞥见那离去的背影,于是忍不住嘟囔着,“这人怎么这么眼熟...”
身边的父母不由反问,“什么?”
“啊,没什么。”考生笑着摇头,“应该是看错了。我刚进学校的时候,在论坛上听说我们学校有个神仙,次次考试都是第一。但后来他们那一届高考的时候,红榜上却没找到她的名字,我见过她照片一次,刚刚那人和她好像...”
父母笑着摸了摸小孩的脑袋,宠着说:“你快去考试吧,可别做梦了,还第一,你能过本科线我就谢天谢地了。”
“妈!”学生佯装生气地抢过准考证,冲父母挥手,不过转身离开后,全然就已经忘记了刚才说过的话。
那人却在不远处停下了。她压低鸭舌帽,掌心始终攥着那柄硬质打火机,停了一会儿,她还是迈开脚步,拉开了网吧大门。
最上面的招牌——飞度网咖。
“姐!”门口叼烟的男孩见来人,直接给让出了个位置,他指着门外,“今天我们这儿生意爆了,沾了高考的光,挨着市五中近,还有不少小孩儿父母开机器等孩子。”
听这话的人明显不在状态,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她拉开了网吧的座椅,盯着门口发愣。
林奇还想说什么,却被身边人拍了下肩膀,那人把他拽到一边,压低声音道:“喂,别说高考的事儿。”
“我靠,我差点忘了,我特么这张嘴,该死。”林奇脊背发凉,看见不远处那人,使劲捏了自己一把,他凑近于成忻,用口型小声说:“当年靳姐...”
于成忻拧了一把汗,摇摇头,叹了口气,“七百二,三年岭川都没出来过这分数,要不是因为当年那意外...”本想继续,对面的人却突然起身。
“哎,别说了。”林奇装作无事发生,看着对面那人,尴尬笑了笑。
靳簇瞥了一眼大声密谋的两人,抿了一口咖啡,淡淡道:“我都听见了。”
“聊就聊,没事儿。”停顿几秒,她的指尖随意在台面上敲了敲,起身,对两人说:“我去看一眼楼上的机子,刚刚有人找。”
林奇的大腿差点没被于成忻掐肿,他盯着身边人,暗骂了句“该死”,紧接着给了身边人一掌,恍然道:“于哥,不会咱俩——明天因为穿了一件靳姐不喜欢的衣服而被开除吧。”
“你靳姐是那样的人吗?”于成忻笑了笑,“我和她怎么也认识三四年了,她说没事儿就没事儿,你赶紧该干嘛干嘛去。”
“行,于哥。”林奇冲他挥手,“我以后肯定夹着尾巴做人。”
于成忻靠在网吧前台,盯着天花板看了半天,似乎要给楼上看出个洞似的,他揉了揉脖颈,由此陷入一阵回忆。
要他说,靳簇的故事还没讲完。对于他们这些没文化的混子而言,她高考七百二却意外致使他人重伤,在监狱度过两年四个月这件事情,确实不如靳簇让濒临倒闭的飞度起死回生这事儿更传奇。
那时候靳簇刚从监狱出来,正赶上飞度两年生意持续走下坡路,老板打算撤店不干,正准备跑路。这么大的店,靳簇却说要接手,老板死活也不同意,说是没帮上她已经很不好意思了,怎么还能把这么大个烂摊子甩给她。
最后也不知道靳簇怎么劝的老板,反正她最后接过来了。
靳簇开始也不怎么懂这些,所以学了好一阵,几乎把经管的课看烂了,也走了市里大大小小的网吧。在飞度,每次于成忻从她身后经过,都能看见她坐在那儿学习,她连轴转,几乎脚不落地似的,在各个地方考察,琢磨着改经营模式。那时候,靳簇呆在吧台盯着顾客刷卡,还请喝饮料,每次来一个,就听一句意见,经常通宵坐在那里研究。
一开始,这么大个地方只能坐三四十个人,靳簇就跟他们说,搞活动,连续一周,免费请这些人玩。
当时于成忻觉得她疯了,他想这一周下来,本就奄奄一息的网吧还不得彻底死透了。
结果却是靳簇赌对了。
很多人认识她,不少人来捧他们的场,那时候,网吧的管理模式彻底改变,她又把这些年攒的钱,全部掏了出来,把机器和座椅翻新。也是在那时,名气一点点搞大,一直到现在,已经不用宣传了,连于成忻都觉得,她可以停一停,好好休息了。
但这人还是停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