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还发生了很多事情。
沈翎跟身后那群人只记得他们赶到时,靳簇手腕处还在流血,鲜红顺着指缝流淌,脚下混着早已干涸的血迹。泥水与积雪被踩进月色中,身后躺着几个四仰八叉的成年男性,抱着腹部在角落发出阵阵哀嚎。
沈翎身后这帮人在这儿野久了,几乎没什么怕的人,也没什么人是可以让他们帮忙的关系。
唯独靳簇。
她不只这一次独自一人对着七八个成年男性,按道理说,这应该是传闻中的第二次。
因为沈翎和她本就相识于此。
说沈翎是个富二代,到不如说他从出生起见自己父母的次数屈指可数,他们常年在国外,留下沈翎和妹妹。沈翎那时候比谁都叛逆,混社会,打架,玩摇滚,纹身,可以说是几乎把自己能做的坏事儿都做了,他爸妈却从没管过他一次。
沈翎在这片混,有次落了单,被隔壁地儿那几个混子按在东街巷尾墙角报复,差点命都没了,却遇见了路过的靳簇。他大概是人生第一次求人,他喊她去报警,不要命的混子被彻底激怒,拿起刀对着他的腹部又猛捅了几下。
他以为自己真要死了,而在那时,靳簇迅速一个撂倒三四个,她反手夺过对方的刀,将那人按在墙面上。沈翎那会儿刚挣脱开钳制蹲在地上大口喘气,靳簇和他说了第一句话,“来不及了。”
她说等警察到了,救他就来不及了。
沈翎那次没死多亏了靳簇。
那次她连伤都没受。但这次靳簇伤得重,依旧站着走出了巷口。沈翎总觉着,这人就算是面临再危险的情况也能硬生生给自己蹚出一条路来。
靳簇一个人走开很远,沈翎拼命按下心头酸涩,他烦躁地摸了把自己的寸头,把身后吉他一摔,向身后几人摆了摆手,“跟着她。”
几个人点点头,发动摩托追了上去。沈翎皱着眉,盯着她远远走开的背影,隔着不远喊着自己的小弟,“悄悄的,别让她发现。”
“老大,那你怎么...”几秒钟的停顿,身后的人也大概猜测出沈翎在想什么,声音逐渐弱下来。
“我不合适。”沈翎靠在摩托车上点烟,眼眸低垂,指腹轻轻在打火机上摩擦,“算了。”
“她自己可以,也不喜欢别人帮忙。”他抬起头,眯起眼睛,抬起手,试图握住这昏黄路灯投射下的光,“我来晚了。”
或许他们之间总是错过。
靳簇应该向前看。
“我总是晚。”沈翎嘴角缓缓扯出一抹苦笑,后面的话他没能说出口。
也没抓住光。
光自由,没有形状,而他太过于普通。
靳簇听见身后有人跟着,她认识那几个,都是沈翎的人。她也没戳破,只是自顾自地沿着那条路一直向下,再走一段,就能到家了。
她不知道那所谓的家有何种意义,只觉得到家了,就什么都好了。事实上,这想法只是她单方面的假象,似乎任何事情似乎都不会因为自己的努力变好或者变糟。
靳簇的手腕仍在流血,她打开水龙头开关,水流下的瞬间,她皱起眉头,终于意识到自己没开热水器,水冷的和外头一个温度,那触感从手腕渗到指尖,由四周扩散,蔓延至她的四肢百骸。
她死死咬着嘴唇。
疼。
靳簇很久没感觉到疼。
小时候那感觉会让她感到清醒。她曾经与周钦朝说过自己的过去,那是真的,只不过是美化过的版本。
靳广善打她妈的时候,经常连着她一起。
靳簇那时在想什么呢。她那时候想,自己快点长大,再高一点,长得比靳广善还高,就可以保护自己和她妈。
她经常找人打架,随着年龄的增长,慢慢的,身边这片儿的人都知道,有个人叫靳簇,惹不起。
靳簇十三岁后反抗过靳广善无数次,她将对方按在灶台上,拿起厨房的刀将他逼在案台角落,让他跪在地上跟陈绮道歉,她妈妈那时候颤抖地求她,让她不要这么做。
那时候靳簇太小,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这只会让靳广善打陈绮打得更狠。
靳簇看着陈绮身上一天一天加重的伤痕,曾经无数次告诉她,“和他离婚。”
她却一直摇头,说,“我这样子出不了门,没有办法赚钱,我们没有办法活下去。”就在沙发的角落,陈绮这样说:“更何况,我相信,相信他会变好的。”
“他一开始不是这样的。”她说。
哗哗的水声将她拉回现实。
靳簇双目赤红,眼泪在眼眶中不停打转,她抬起头,闭上眼睛,死死咬着唇角,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她把手撑在镜子上,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发抖的指节。
靳簇心脏一沉,迅速冲向客厅,在沙发角落处,终于找到了那瓶很久没开封的药盒。她颤抖地拆开包装,药片散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