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繻聽了她的解釋,背上竟是怵怵生寒,剛才若不是薇思及時趕到,他也許真會避入隧道,怕且現在就不能如此健全地站在這裏說話了。
看薇思面對險境仍裝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子繻心中五味俱全。螻蟻尚且貪生,何況是人?明知此地設有致命機關,稍有不慎便會性命不保,她故作輕鬆,為的又是什麼呢?雖然她嘴上不承認,但他深知她是跟着自己過來的,否則,她也不會如此認真地研究奇書,盡己之所能去做準備功夫。
想到這些,子繻又是歡喜又是悲愁,喜的是薇思不顧艱險,千里相隨,得她如斯深情,夫復何求?同時,他又有感於來到此地吉凶難測,如果他們其中一個有任何損傷,另一個定會很難過。他不願看到她受傷,他相信,她也一樣,所以他提醒自己要多加小心,保護好自己,也保護好她。
薇思見他怔怔地出神,便好奇地湊了過去,皓掌在他眼前揚了兩下,笑道:『孫子,剛才嚇傻了?』
子繻回過神來,訥訥笑道:『哦,沒有,我在想,該怎樣答謝姑奶奶的救命之恩。』說着他恭恭敬敬地向薇思行了個禮,『姑奶奶在上,請受子繻一拜。』
『姑奶奶』一詞,很流暢地從他的嘴裏溜出來,沒有一點猶豫。
她吃吃地笑着,水綠紗袖襯着桃腮,一雙俊目笑成了彎月,她說道:『孫子無須大禮,我這個姑奶奶不是白當的,理應如此。我們現在反要看看下一步該怎麼走。』
是的,下一步該怎麼走?身處在這水晶宮裏,四周被冰瑩的白璧包圍,它溫潤的珠光令人目眩神迷,甚至忘卻了危險。啊!這樣一個溫柔鄉,本身就是危險!它比外面的世界更美,潔淨無瑕,滋生出柔軟的情感,裏面的人或許會有一刻的衝動,愛着的人若在此相伴終老,可有憾焉?
這樣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子繻和薇思在彼此的眼眸中看到泛起的漣漪,原本盈盈的秋水漸漸變得深邃、迷濛,如喝了醇香的美酒,臉兒微紅心兒微醉;又似是置身曲岸河堤,桃開柳拂,香風撩人,此心溫柔如綿,駐於雲端,只想就此停留,渾然忘卻了身處險境,茫茫然不知身在何處。
未察覺在何時,水晶宮內幽幽地流動着一串串琴音。琴音委婉纏綿,恍若山澗碧水緩緩而下,又似秋桐落葉曼舞風中。音韻描繪的情景絕美卻虛無,所愛就在眼前,然而卻是求而不得,情鬱氣悶,不禁生出無可奈何的嘆息,無力尋求卻又抑止不住,心中難過。薇思更是頹墮地上,淚盈於睫。此曲從未聽聞,一聽之下卻已讓人陷入其中,意失神迷。
子繻趨前在她身邊坐下,輕擁她入懷中,撫慰她的傷感。心神恍惚之間,二人都感覺奇怪,何以意志柔弱得似不受控?他們同時運起念力抵禦擾亂情志之物,氣至念生,未幾思緒漸漸回復清明,只是頭上各穴異常赤痛,越是抵禦越覺疼痛;嘗試放棄抵禦,聽之任之,頭穴不疼了,而迷茫之感又再襲來,總不得兩全。
思索之下,他們便覺得是這琴音作怪。二人相扶站起身,緩步沿洞中路徑深入,剛繞過擋路的巨石,已見一尾古琴橫放在冰石台上。栗殼色漆的古琴在瑩潤的玉台上分外惹人注目,其形狀有如地球的瑤琴,子繻認得這是玄狼星球的古樂器。
栗紅與荼白,這一深一淺的對比色令古琴更顯詭秘。石台旁邊沒有看見奏琴之人,而琴弦卻隨着音律微動。
若來人心志不堅,見此情景,不究因由,或許會誤以為是有鬼魅在撫琴,定必嚇得落荒而逃。
不過,能進得冰洞的人之前已逃過一次死劫,膽識非常人可比,自是能鎮定自若。子繻與薇思駐足細看,又想到一路進洞機關重重,他們更相信這也是洞主預設的機關,當有人進入冰洞時便會觸動,琴音就自然而起。
剛才急於驅除迷心之力,他們運用了過大的念力,因而感到頭上各穴疼痛不已,所以此時他們不敢動用太多的意念,只以淺念守住心神。
靠近古琴凝神細聽,欲要了解它的機關結構,可惜當心力專注於琴上時,先前那種悠悠之意又再襲來,人像是被盜去了意志,受到無形的控制。
薇思心生怒氣,嘟着小嘴撒起氣來,只見她伸出五指就在弦上亂掃一通,古琴發出雜亂的噌噌之聲。子繻知她生氣,估摸着她下一步就要將古琴毀掉,但他心中清楚,未探得此琴的玄機,如不慎觸動了機關,反倒不妙,於是便拉住她的手臂,安撫她說:『薇思別急,總有辦法的,我們再想想。』
薇思聽了他的話,果然停住了掃弦的手,兩人就靜靜地看着面前的古琴。說來也奇,琴音竟然停止了,他們自我控制意志的能力也迅即恢復,更重要的是頭不疼了。
失而復得的感覺總令人驚喜,兩人開心得相視而笑,想不到此琴會害怕被人暴打,也懂得看人臉色。
撇下古琴,正準備繼續深入洞中,可沒走幾步,琴音又再響起,依然是那種迷惘之音。
子繻皺了皺眉頭,對薇思說道:『既然知道撥動絲弦能阻止它本身的琴聲,不如我去彈琴,你繼續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