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繻遞了一碗果露給紹兒,笑道:『沒見過一大幫人既熱情又溫柔地說着粗話,真是有趣的奇景。他們不像是你們籟音族的人,是吧?』
紹兒接過果露,然後閉了閉眼,點頭道:『確實是奇景。他們是維亞族的分□□裏的人滿嘴粗話,並且口不擇言,許多人改不掉,又或者是不願改,所以不受他們的屬主待見,按他們的說法,在那裏無運行了。』
『他們的屬主?』子繻在紹兒對面坐下,『你是說尚主?我也曾聽說過維亞族有個粗言分支,但沒想到這麼厲害,我好像也沒見過一群人圍在一起,這麼認真地說粗話。』
『當然了,哥哥在尚族也是頂尖階層的人,他們這些死不悔改的族民怎麼能進入尚主的核心圈?許多人還看他們不順眼呢。』紹兒喝着果露幽幽地說道。
子繻瞅了他一眼,佯裝氣結狀,『兄弟,你這是在嘲笑哥哥了,是嗎?沒大沒小了,是吧?』
『弟弟怎敢戲弄哥哥?不敢,真的不敢。』紹兒開玩笑地給他打恭作揖。
兩兄弟又互相笑了一會。子繻又問道:『不過,話又說回來,他們這許多人怎麼都跑到你這裏來了?』
紹兒喝了一口果露,然後向兄長解釋說:『說來話長。其實是這樣的,近年來,尚主對這個分支的管制越來越嚴厲,他們以前能做的事情現在不能做了,維亞人的言行受到許多限制。他們當中有些人,很歡迎加強規管,覺得這樣生活才能有保障;還有些人為了自身的發展,就強迫自己從思想上或者行動上做出改變,以迎合尚族人的口味。』
『而剩下的那些人,』紹兒指了指不遠處的攤販,『就像他們,改不掉或者不願改的,就跑了出來。他們擔心遲早要被收拾,況且他們這樣的德性也等於自絕前路。來到我們這裏,他們能享受自由,沒人管他們說什麼,愛說什麼就說什麼,或許他們在這裏覺得更安心吧,所以就一大幫一大幫的人過來謀生,然後就在這裏聚居。住在這片區的,大部分都是維亞分支的人。』
『說粗言有那麼令人難以接受嗎?口不擇言就要離鄉背井?這想法似乎有些偏激了。』子繻奇道。
『我們不是他們,不一定明白他們的選擇。哥哥,我問你,在尚域,如果有人當眾說一句:尚主鬼卵的胖,又或者用粗言說一些與尚主有關的話,你說會出現什麼樣的情況?』紹兒反問他。
子繻知道了他的意思,默默地笑了笑。
紹兒繼續說道:『我相信,這些話尚主不會聽到,核心圈子的人也不會聽得到,因為說這話的人早已被衛道者們群起而攻之,弄不好,還會盡失所有,真應了那句:禍從口出。可能有人會想,不說不就行了,人要學會管住自己的嘴,可是,習慣了暢所欲言,誰又知道哪些話能說,哪些話是不能說的呢?如果同樣的話,在我們這裏說,沒有人會當一回事,就算他們大大聲地說:籟音長官鬼卵的矮,也沒有人會覺得有問題。因為沒有人認為該把我推到神壇上敬拜。這就是分別。』
子繻認真地聽着,此刻他體會到一種不同的觀念。很多尚族人都會認為,這些維亞分支的人很傻,尚域有那麼好的發展,生活也很不錯,而這些人卻因為不願意改變自己的語言習慣,情願放棄大好的機會遠走他鄉,不是傻是什麼?改變思維方式,改變語言習慣,就真的那麼難嗎?在機遇和生活面前,是不是應該低頭和屈服?
紹兒之前曾經跟他說起當初在地球上逃亡的往事,子繻已經沒有了那段記憶,紹兒還能隱約地記起。他們的經歷不是跟這些維亞人很相似嗎?兩者之間的分別就在於,維亞人預見刀子要落下來,事先逃跑了,而曾經是地球人的他們,沒有預見性,刀落在脖子上才知道要逃命。
在以往的人生當中,一直都被教導要隨遇而安,還要因應環境而改變自己,可面前的那一幫人,卻是頑固地堅持,這是否又真的值得?如紹兒剛才說的,我們不是他們,未必能明白他們的選擇,確實如此,價值觀念不同,行為的差異就很大。有一點必須要認同的,就是選擇,要有得選,還要能夠踐行,才是真的有選擇,否則,是假的選擇,或者是貌似有選擇,實際上卻沒有。子繻心中又是浮想聯翩。
兄弟倆靜靜地坐在河邊,喝着果露,看着周圍的景色想着心事。
子繻的目光再次停留在那些攤檔上,他饒有興味地看着,感受着屬於那些普通人的另類氛圍。正專注間,他的視野中出現了一抹熟悉的身影,這個身影從攤檔的人群中一閃而過,眨眼又不見了。子繻不及細想,便脩地彈起來向着那個身影出現的方向追上去。
子繻的眼睛在人群中搜索,為了快速尋找,他用上了淺層透視法,從左到右,從上到下,終於被他見到一個身穿水青長裙的女子在攤檔前徘徊。子繻急步走過去,他一刻也不能緩,要最快地到達她面前。那個女子似是感覺到有人向她走來,她抬起了頭。兩人之間只隔了數尺的距離,四目相看,子繻驀地停住了腳步。
不是她!面前的女子不是她!只是有些相似罷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