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訴我,怎樣才能找到你……』
鍾子繻又一次在睡夢中驚醒。他仰躺在床上,睜開了眼睛。夢中的情景歷歷在目:他站在一個懸崖上,被風吹下了山谷,他沒有翅膀,只能跟着風打轉,他很想捉住身邊那位少女的手,不讓她被風吹走,可就是捉不住,她離他越來越遠,越來越遠,到最後隱隱約約聽見她在喊:『你一定要來找我!』
他猛然醒來,驚出了一身冷汗。他知道這些夢必然跟他的身世有關,這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搞不清楚。那位少女又是誰?她的容貌,在他的記憶裏,也有些模糊,而她在夢中對他說的話,他卻記得一清二楚。他似乎跟她有過約定,說過要去找她。可是子繻連她是誰都不知道,也不知道她在哪裏,怎麼可能找到她呢?
她到底是誰?
此刻睡意已全消,他坐起來,順手拿了件外衣披在身上,下床出門到外面走走。
這裏是锺陽侯府的後花園,子繻是鍾陽侯的愛徒。
園子裏夜色恬靜,幽藍色的天幕懸着七顆皎潔的星珠。今晚,它們像一道眉毛,從大到小排列,如珍珠一般,放射出柔和的銀光。這是玄狼星跟地球不一樣的地方。這裏沒有月亮,晚上見到的是七顆星珠。初一到十五,它們每晚的排列都會有一點點變化,從直線慢慢圍成一個圓圈。它們有着月亮般的柔情和嫵媚,數量卻有七顆之多,七倍的可愛。
子繻來到玄狼星已經差不多二十年了,他在這裏長大,早已習慣了這個星球的生活,但對於自己的身世,他還是不甚明瞭。從師父的教誨中,他知道自己是從地球上來的,那是浩瀚宇宙中的一個星球,跟玄狼星一樣。這裏的人有許多來自地球,有的是先祖輩來到玄狼星,然後落地生根的;當然也有從別的星球過來的人。
在子繻的記憶中,他踏入玄狼星那年剛滿十歲。他記得,那一天早上,他睡醒了,睜開眼睛,就發現自己躺在野外,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身邊有草,不遠處有樹,再遠一點有山,而四周呈現出的顏色跟平日很不同,所見之物都被籠上一層淺淡的荷藕色。
他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在這裏,他費了好大的勁去回想,感覺是被風颳過來的。
子繻在那片荒原上躺了許久,好讓自己有足夠的時間去迷惘。他看見天上有兩個日,不是一個,他有一刻認為自己是眼花了。當不斷地揉拭着眼睛一次次細看時,看到的日還是兩個,他感覺這是真的了。它們並不熱烈,甚至可以直視。它們也不火紅,而是赭色的。再多看幾眼,他漸漸也能接受,有兩個日的事實了。
在荒原上流連了好幾天,白日在原野遊蕩,餓了就在樹上摘野果充飢,他沒去想這果子有沒有毒,能不能吃,飢餓就要吃東西,是人的本能;渴了就要喝水,那裏有一條小溪,水還是透明的,跟平時喝的水差不多。晚上,他隨便找個避風的地方躺下,合上眼睛就過一宿,他也沒有想過會不會有猛獸出來把他吃掉。他很想家,想念家中的父母和弟弟,他不停地走,就是想要走回家,雖然他不認得路。
對於他的家和他住的那條村子,他最後的記憶,是來這裏的前一天,他去書塾上學,差不多下課的時候,來了位新的先生,他自我介紹說他姓丁,還記得他帶着他的女兒,一個很甜美的小姑娘。若不是流落在這個荒原上,他那天應該要去上丁先生的課,不知道那位小姑娘會不會來。
他的記憶到這裏就終止了。在荒原上流浪了數天之後,他遇到鍾陽侯。侯爺把他帶回家,收作弟子,又按弟子們的姓名排法,給他起名為鍾子繻。
子繻在鍾陽侯府的二十年,每天按府中規定勤力修煉,生活雖清苦,但尚算安穩。只是晚上睡覺時,他常常做着相似的夢,就像剛才那樣。他會夢見自己掉下山谷;夢見他的爹娘被一群衙差押着在街上走;夢見他跟弟弟還有其他的一些人在山中躲藏;夢見和一位姑娘在一起……夢是支離破碎的,他嘗試把它們整合起來,可總有解釋不了的地方。
記憶中,他的父母沒有夢中見到的那麼蒼老;他的弟弟還很小,不是夢中見到的那個有着相似臉型輪廓的少年;那位姑娘,他不知道她是誰,不過直覺告訴他,那是跟他有親密關係的人。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夢到未曾發生的事。或許只能解釋為,這些事情已經發生過了……
在園子裏吹着涼風,看着半夜裏沒有睡去的七色花草,感覺有了伴,沒那麼孤單。頭頂上和腳邊,都種了些散發着幽光的花朵,像小燈籠一樣,照着園中的小徑。有了這些天然的燈飾,園子不再需要路燈,園子裏就只有花,是名副其實的花園。
據說,這些會發光的花朵是雪鹿星特有的品種,是幾千年前從雪鹿星過來的人無意中帶來了花的種子,然後這種花就在玄狼星發揚光大了。說無意,是有原因的,因為來玄狼星的人大多數是從其他的星球逃過來,又回不去的。因此,說這裏是逃犯的天堂,一點也不過分。
子繻的心情漸漸地平復下來。想起明日要去見師父,師父會有重要任務交給他,不知道是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