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轮下来,众人都喝了点酒,五花八门的「真心话」和「大冒险」套出不少无关痛痒的信息,却有效的拉近了彼此距离。
旋转的啤酒瓶悠悠停住,瓶口正指向林岚。
叶向榆刚要开口,白亭书暗自握住她的手,摇了摇头。
手背传来熟悉却久违的体温,她没有挣脱,对方也没松手,却也没有进一步动作。
在座几人也都心里有数,无人出声。
沈颐舟不负众望,两厢对视中,林岚幅度极小的点了点头。
既得她同意,只听他沉声道:“我…想问《半月集》隐含的故事。”
林岚也不扭捏,故事太长,需得简略些,她拿过酒瓶倒了半杯才开口:“某种程度上,『晏温』是经过美化的另一个自我。”
“我的父母,貌合神离、一对怨偶,早早离异,拿我当皮球踢,谁都不想管。”
见她酒杯半空,沈颐舟没有阻止,将那碟剥好的果仁推到她手边。
让她说出这些无疑是种二次伤害,但他必须了解她的心结在哪,才好对症下药。
大家此时面上都带了些沉重,仍仔细听着后话。
“晏温的牢狱之灾以及后面伴随一生甚至要了她命的咳疾,指代的是我从小到大所遭受的暴力和遗留疾病。我被法院判给母亲之后,失败的婚姻意味着耻辱,她将所有不顺心都归咎于——我,”她无所谓的指了指自己,“是个不详之人,一如晏温的「温」,被世人视作瘟神的「瘟」。”
她唇角不合时宜的翘起,语气不合时宜的欢快:“很奇怪对吧,但事实就是如此荒诞。所有负面情绪,她都能在我身上得到发泄,拳打脚踢言语辱骂都是极好的方法。”
叶向榆已经听不下去了,一搂她的胳膊,才感受到那压抑的颤抖。
可她面上却一派淡然,像在谈明日天气阴晴。
叶向榆怔住了,竟不知如何劝慰。
讲述仍在徐徐的语速中继续:“晏温因病毁了嗓子,也是我的亲身经历。初中时,我独自住在筒子楼里一间面积十几平米的屋子。那时没钱,也填不饱肚子,身体就格外弱些,寒冬腊月,又没有御寒衣物,我高烧到41°,手头没药,只能干躺着迷糊睡去,再醒过来,声音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沈颐舟咬紧牙关迫使自己别过头——即便事实同他猜测的那般,可她这样平淡的讲出来,简直是钝刀子割肉,刀刀剌在他心脏上。
所有人听到这都愣住了。
午夜才热闹的KTV,他们这间包厢里却陷入诡异宁静。
“同书里一样,我母亲家里重男轻女,可惜一连得了四个姑娘,后来实在没辙,就从别家抱来个男孩。”她用一种玩笑的语气,将酒杯满上:“说抱,其实就是买。然后将第三、四个女儿送了人。她的父母十分溺爱这个‘儿子’,死后也将所有遗产给了他。因为丢了遗产,我母亲认为,如果我是个男孩,她的父亲也不会不念父女之情一分钱都不肯留给她。”
暗红酒液在灯光下显出惑人的光泽,林岚语气冷漠得不像是在说自己的事:“这只是她恨我众多理由之一,其次就是离婚。书里的『晏初尧』是个狼心狗肺的畜生,我会这么写的灵感也完全来源于我的那位吸毒出轨、抛妻弃女的父亲。当年在法院走廊里,他和两位姑姑围着我,逼我选母亲,阴着脸说他负担不了我的生活。”
“离婚判决下来没多久,母亲在一个大雨天将我扔到小姑家楼下。后来我还是被送了回去,继续多年不曾间断的家暴。而且至今,我也不曾见过他,可能已经死于毒品也未可知。”
她面上似有嘲讽,“其实在他们离婚前,暴力于我已是常事,小学那会儿,我带着脸上的掌印去学校,被同学孤立,头发也是遭遇这些变故后突然变白的,也是对应书里的情节。”
她冷笑着说:“到了十八岁在法律上就结束了养育义务,我被母亲赶了出来,没有继续学业,这些年一直在各处打零工。至于『晏温』女扮男装的设定,也源于我这些年常着男装的日常生活。
“『纪思衡』更像是一种自我约束形成的具象化人物。他刻板、守礼,知善恶又不世故。他的人物设定是我一直以来崇尚的处世原则,虽然半辈子遇到的都是些糟心事,但我不希望自己被那些负面的东西同化,我深受暴力之苦,也就不希望自己也变成那样好歹不分的恶人。至于我没有安排晏、纪两人在一起,是因为死亡意味着自由,寄希望『晏温』能代替我,不再被任何人事物所束缚。”
红酒苦涩,她毫无迟疑的大口咽下:“『祝意欢』一生都被大家爱着宠着,有家人有爱人,没有经受过什么太大的伤害,拥有纯粹的快乐和幸福。简而言之,她是我的梦想。”
“『匡更莫』,是我的最大的奢望。”她将酒倒满,一口闷掉:“他对于『晏温』来说是最亲近的人。是不管『晏温』做什么、有多不堪也会无条件信任、保护她的守护神。而现实中我身边并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