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实在信不过。
可最后结果又教会了她一个道理——是人是鬼都逃不过她家娘子那双眼。
没想到那王学还真是那什么……出淤泥而不染!
“还有,娘子竟还答应他带上那李氏,娘子就不怕李氏是个贪财的?若她吹点枕边风,我瞧王学这样在意她,若最后他们卷了所有银子跑了怎么办?”
望着不远处墙角还未完全化去的雪,肖君如顺手折了枝红梅在指间缓缓转动。
“我来寨子虽迟了些,但祖父跟我说起过这儿每个人的经历。这李氏膝下曾有过一个哥儿,不过逃难的路太难走,没撑几日便病死了,据同行的人说那时王家并非身无分文,可王氏守着所有铜板,愣是看着那哥儿死了,你说她身为阿娘,当时又是怎么想的?”
“那王家的,那王氏还是人吗!那可是她亲孙!方才她竟还有脸骂李氏生不出?!”
晓月气呼呼地睁圆了眼,可跟着肖君如向前连走了几步后,她又疑惑不解地问:“那这李氏竟还愿意留在王家?那可是个火坑啊!”
“那你看那王王家大哥又如何?”
对上肖君如含笑双眸,晓月火气立即消了下去,不甘不愿回道:“他自然不错,也不看看是谁看重又重用的人,娘子这眼睛可没出过错。”
闻着鼻尖的酸气,肖君如忍不住捏了捏她耳边的双螺髻。
“李氏既然不忍心走,便有她的不舍,这王氏自然不是理由,便只有这王学了,今日你见那王学又护着她,最后甚至要带着她去商队做事,可见他们之间感情深厚。”
“我可没看出来。”晓月不屑地切了声又说道:“他不过是叫那王氏住嘴罢了,那哪里算什么护着。”
“可对他这样的人来说,那已是难得了。”
“哪里难得了。”
“对于一些读书人,他们心中自有一套原则。”肖君如勾唇,伸手轻点了下她脸颊,而后又对她说:“你先帮我拿着这枝梅花,等到了祖父那儿再寻个花瓶插上放卧房桌上。”
晓月接过梅花,盯着那红艳的花色有些不明所以:“原则?什么原则还能委屈自己妻子的?”
“你看不上那王氏也正常,可对王大哥来说,那是他生身母亲,是他必须遵循的孝道,如今撑起他这人的便是许多道义。除开孝,还有理义。”
“若娘子这样说,那我倒是明白些了。”晓月点着头,接着又摇了摇头,叹气道:“不过明白是明白,我一辈子都做不了他那种人,不过他既然愿意带李氏走,就这点而言,我还算看得起他。”
见她一点就通,肖君如点头评价:“若想看清一个人,不能只用善或者恶的眼睛去瞧,须先把他看作一个人。”
“娘子说得这样高深,仿佛传道似的。”
“我传什么道?若真要传,也只能是极乐道。”
说完,肖君如脸上的笑消隐了。肖恒远的院子就在眼前,等跨过院门,一股药香久留不散。
若真有极乐之处,她倒是希望祖父能去往那个地方。
人一辈子真的就如一场梦,肖恒远对此深有体会。
还记得年轻时他策马奔腾、驰骋沙场,梦醒后,那一切都远了,摆在他眼前的是山林炊烟,田园隐居。
如儿刚来的时候他还能吃酒肉呢,而现下呢,他竟只能吃几道炒的蒸的煮的树叶子!
他心中不忿,可又说不出个拒绝的理儿。
“如儿……”
“大哥求她无用。”
“四弟……”
“求我无用,不如认命。”
“我都两月没吃着荤腥了!”
陪着用饭的肖君如听这话不免辛酸,可这方面她也拗不过四叔公。
“祖父先吃点吧,总比饿肚子好。”
肖恒远怎么会不知道这个道理,可他如今嘴里没滋味儿,吃什么都味同嚼蜡。
“如儿,明日那如玉如铺子是不是该开张了。”
看了眼萧义,他又意有所指地说道:“听晓月说你在吉祥楼定了桌席庆贺,不知都点了什么菜,不如仔细说说,让祖父听着解解馋。”
听菜解馋……肖君如还是第一次听说。
不过对上肖恒远那双眼,她还是心软了,于是开口说起那日定下的菜品。
“冬日应吃些滋补的,羊肉最好,所以这炖羊肉少不了,又听钱掌柜说起他家新请的厨子擅做东坡肉,便也点了,剩下的没什么想尝的,便让钱掌柜看着安排了。”
“东坡肉啊……不错!”肖恒远舀起口粥喝下,叹道:“这东坡肉最下饭,只可惜我连白米都吃不了了。”
肖君如看向萧义,接着便低下头沉默不语。
祖父自以为暗示的不显眼,可四叔公可都看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