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主等人洗过风尘,到得厅来。
众人围桌坐定,帮派里几个主事陪坐,除史七、扬眉剑外,还有一位青年娘子,眉目清且艳,正坐在扬眉剑左手边听他说此次见闻。
此人唤作长韵,姓葛,历来蹭吃到得最早。苏云卿与陆美坐在帮主身边,白羽等人推辞几番,另去小桌自聚。
帮主取公箸为苏陆二人夹蟹开席。“这是酒楼的招牌菜,瞧瞧是不是吃得惯。”
桌上除红肥螃蟹,还有生醉海蟹、酱汁毛肚、油滚黑鱼、爆炒螺蛳等野性十足的菜色。
苏云卿一时有些理解她为何抓紧机会在越城尝那精致的小食。
好在还有半桌京城菜色,也有白斩鸡、焗腰果等不出错的冷盘,帮主叫人将酒换成米浆,一时众人把盏皆欢。
“都是年轻人,不要饮酒。”帮主隔座虚摁下举杯起身的葛长韵,“尤其你,不要敬酒。”
那清艳女子声若黄鹂:“帮主出门大半月,不记挂着人家不说,人家记挂你,还不许来敬一杯亲近。”
她抬指点点座位,一手拈杯扶颊道,“七姑娘夹在我们之间,也罢,现在连扬师弟都更和帮主亲近,到底是我进门迟,没有名分。”她一双多情眼往对面一挑,笑道,“如今来了两个玉兰般的郎君,更没有我吃饭的地方了。”
帮主笑骂她:“你不要吓到客人,你再无赖,我就将你送酒楼烧火去。”
苏云卿闻言看向对面。
那女郎放下杯子道:“好帮主,那等刀刀见血的地方我是不去的,又是烟熏火燎,又是刀鱼杀鸡,你舍得么?”她向帮主隔座斜个媚眼,笑道,“若是帮主院里的后厨,我也就勉为其难听你差遣,今日便住下了。”
陆美和苏云卿叹为观止。如今的女娘调戏起帮主来,真是连草稿都不必打。
帮主无奈扶额,对扬眉剑道:“快管管你师姐。”
扬眉剑人在桌前坐,话从身边来,转头看一眼长韵,低头沉默替她夹菜。师姐太野,管不了。
陆美隔桌看热闹,难怪扬小哥今日坐得腼腆,原来这位姑娘与他有渊源。
那长韵偏头看了看身旁人的耳垂,收回身,夹了一筷子猪皮冻到扬眉剑的碟子里,“我家小师弟脸上嫩,帮主倒来欺负他,有了更好更年轻的,就忘了我们这些旧人了。”
帮主笑点她一下。
“年轻是真的年轻,一位二十一,一位二十七,比我小七岁,比你更小八岁。”她笑向众人引见苏陆二人,“这两位是我至交好友家的公子,来江城玩,现下住在这里,你们可不许欺负人。”
她又向苏云卿陆美介绍桌上坐的几位。
“这是史七,银钱一类账上的事都可寻她,外面的用度人手也很熟悉。你们在山洪里丢了物件,要新采办什么,知会她便是,不要见外。这是扬眉小哥,已经见过了,稳重能打,不必和他客气。”
她又指向长韵:“这个泼辣美妇,不顶什么用,只来吃我白饭,非说有什么本事,也就消息灵通,好美食爱游乐,在江城地界里想要消遣,寻她定不出错。”
又指着苏陆二人笑向众人道:“他们一个苏、大郎,一个陆二郎,都是好后生家,即来玩,也并不来白转,有什么可以指派的活,也尽可托付他们去办。”
葛长韵笑道:“好偏心的帮主,他们一个个有名有姓,到我便只剩泼辣美妇了,谢你剩个美字。”
陆美笑随着扬眉剑叫:“我们跟着称呼师姐也是一样。”
“好弟弟,真不愧是京里来的公子,”她柳叶眉一抬,面若桃花,“到底长得也好,说话也甜。”
她笑看向面前两位少年郎君,接下消遣陪玩的差事。
“便跟着姐姐逛去,江城别的不多,只水多,船多,商号多。我们家帮主,不拘乌篷、画舫,渔舟、海帆,她都藏着几艘,二位来得正好,我正馋她那支白茅银舷舟,明儿我们将船骗出来,一起划舟游湖去。凡来江城的客人,最爱白日泛舟赏花,夜里摇桨玩月……帮主你作什么偷笑?”
一旁的帮主摆摆手,想到船娘们的壮志豪情,忍俊不禁,咳一声压下笑意,只道:“多带人,注意安全。”
到水上遇到船,千万注意清白。
史七替她盛汤倒水,也笑道:“划船却好,不知公子们晕舟不晕。在地上也能到自家产业消遣,凡门头刻着云纹的便是。”
帮主应道:“正是,虽然不比京里,但也有些茶坊戏苑,只管逛去。”
二人谢过。帮主又问史七道:“帮里如今有什么事务没有。”
“倒真有两桩,一来蔡小哥此前说的备冬,一应事务都要采买检查。二来书局有儿童来问,有没有学技看店的空余,我看他们年纪小,先让学着,并未安排做工。”
帮主点头:“十二岁以下的太小,就不必看店。冬天城里各自准备,只在商道上帮忙疏通,钱货是不必帮里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