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羽信之介尚且不知道自己被沈莹华无意中抹黑了一把。
他正忙着应对敌人。
一个孤身前来、不曾试探出底细深浅,却在直感下被不假思索地定义为劲敌的人。
风沙沙地卷着断草,干枯的枝叶伴着翻飞的砂砾,在石壁上刮出脆响。无形的热潮一波接一波地往人脸上扑,功力不济的小兵脖子上已渗出了汗,黏腻得紧,不得不拧着袖子胡乱擦拭几把。
神蛊温皇在对案坐得安稳,坐得舒坦。
要说他今日入西剑流,真的只是为了叙旧,赤羽信之介是半个字都不信。
神蛊峰主人和西剑流军师之间,有什么事情可叙,有什么情谊算旧。
心思锐利的赤羽信之介稍一推测,就猜到对方如此招摇地现身,必然是为了分散西剑流的兵力;而暗中的盘算,怕是就落在地牢里的黑白郎君或史艳文身上。
但他早已令雨音霜等人守住必要的关口山道,静待中原的救援队伍自投罗网;而神蛊温皇,肯定也知晓他并不会被如此显眼的幌子欺骗。
赤羽一袭红衣,如水墨画上一笔无比浓厚的朱砂,咄咄逼人的艳丽叫周遭都失了颜色。
那么,你还有什么后手呢?
军师大人一张锋锐玉面上不见半分急迫,面对温皇话语中的隐隐指责,只轻笑道:“是友,乃是邀请方式;是敌,就是游戏规则。但看你怎样解读我的诚意了。好友。”
明明他并未特意将好友二字咬紧,神蛊温皇却从这把清朗嗓音里听出了杀气。他状似无奈地喟叹一声,羽扇轻轻拂过臂弯,一派闲云野鹤的出尘逸态。
“哎呀,我由衷地感受到好友的心意,若没全力回应,那就太过意不去了。”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二人的确算好友。罢了。
即便温皇的安排已经被西剑流军师猜中,俏如来等人一无所知,依旧找准时机,潜入了西剑流。
由俏如来、沈莹华、忆无心、燕驼龙、哀世间、叹悲欢组成的直线救史六人组,老老实实走在狭道窄径上,碰见巡逻的忍者多则躲避,少就打晕,配合默契,动作利落,没人不信这是一支合作已久的老队伍。
沈莹华:等等,这么‘潜入’不被西剑流察觉才奇怪吧?为什么我觉得我妖化成蝴蝶时,受的限制都比这个少多了?
“明明你更不合理啊,正常人谁能变成蝴蝶?”
面对沈莹华的疑惑,燕驼龙毫不留情地吐槽道。
这个沈姑娘不知道师承何人,在东瀛学的什么东西,简直是奇葩中的奇葩。要是谁都能像她一样,在西剑流自由来去而不被发现,西剑流还敢入侵中原?怕不是看谁都像卧底,温皇还大费周章搞什么计划。
耳闻燕驼龙的无心之语,沈莹华下意识瞄了灵界的人几眼。
看不见忆无心的脸,但她的心神似乎都在受难友人身上,攥紧了笛子没注意到他们的交谈;那位脸庞俊秀却带苦相、一看就要操心很多事的叹悲欢,正偏过肩膀,和哀世间低声交谈着。
非常好,没有人看向这边。
她清清嗓子,小声解释道:“化光不也是同样道理,都差不多,差不多……是修习不到家,不会举一反三的问题啦。”
燕驼龙也不知信了没有,总之沉吟着不再反驳。
沈莹华偷偷松了口气。
虽然听燕驼龙简短的介绍,灵界的人对灵气一类的东西颇有研究,但她并不真的很怕叹悲欢他们看出她的妖怪身份,担忧只持续了很短的一瞬。
因为在人鬼共生的平安京,不仅妖的概念很模糊,灵气之充沛,神道之盛行也是现在这个世界难以想象的。沈莹华成妖,很大程度上是受了言灵的影响。
自幼苦练的舞蹈成就她第一歌姬的风姿,谣言和恶念模糊了她与妖的界限;人们将海上的奇火怪象、阴阳师口中的妖精之流以及渔民代代相传的传说都强加于她,让她在迷蒙凌乱的故事里变得虚幻而不真实。
受传说不定性的影响,沈莹华没有展现妖态时,肉身就是最完美的普通人类,除非是对妖魔灵异颇有研究的顶级高手,或者亲近的同类,不然没有人看得出来。
灵界的人也不会轻易看出来。
应该吧。
就怕燕驼龙的提示给了他们灵感,到时候好奇的傻白甜苗苗们一问,笑死,自己【远渡重洋寻亲不成向西剑流复仇的东瀛高手】的人设即刻崩塌。
她的推测的确不假。到目前为止,叹悲欢等灵界人对沈莹华的印象,就是好看,善良,高手,(自称)辅助系。
一路上,越靠近地牢燕驼龙的神色就越奇怪,沈莹华愣是从一张青脸上看出了百感交集,兴奋中有着担忧,期待中带点愁闷,稳重中略显急迫。
“希望艳文平安无事!”
“你和俏如来都别担心,呃,我也祝他平安无事。”
“沈姑娘,你的术法应该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