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一国之君,对芝麻小事也能关照一二。”
终其除不仅是闻名天下的仁君,更是百里挑一的慈父。虽贵为皇帝,私下与孩子们相处时一点不摆架子,不向他行礼都无碍,倒是皇后虞微更讲礼数些。
褚奉一与瑞帝一向亲厚,展颜道:“公主慧眼识人。”
“哪里哪里,是我僭越了。”赫连珵连忙摆手,“你别见怪,我总是想到哪便说到哪,嘴上没个把门。”
褚奉一只是摇摇头,没有客气地应承下去,说些“没有的事”、“彼此不必拘礼”之类的话来帮衬。
赫连珵有心再问她小时候的事情,一扭头,余光瞥见了褚奉一的侍女颂恩正端着什么东西走上前来。
“赫连公主万安。”颂恩向她行礼,继而走到褚奉一旁边,屈膝跪在地上,“褚大人,您服药的时辰到了。”
褚奉一转过身去,等颂恩倒水、摆勺完毕,舀了几勺药粉混入水中搅拌。
一碗清水很快变成浓浓的褐色,她端起来一饮而尽,再由颂恩继续倒水。
赫连珵聚精会神地目睹了全程,等颂恩走后,疑惑地发问:“为什么不给你制成药丸?这么大几碗水下去,灌得肚子都要饱了。”
褚奉一扭回来面对她:“药丸我喝不下去,”她用食指点点自己的喉咙,“每次吃药丸都会在这里卡住,所以只能全部化水喝。”
赫连珵为她理了理散开的袖口:“或许可以试试更小的药丸。”
褚奉一不置可否:“自记事起就是这样,早已习惯了。”
赫连珵继续问道:“你年纪尚小,怎会长期用药呢,身子哪里不好吗?”
“我好像总做噩梦,睡眠太差。”褚奉一想了想,“说也奇怪。我能够清楚感觉到自己正在做梦,还可以转动眼珠,感受拨弄眼皮的触感。但没有任何让自己醒过来的办法。当我真正醒来的时候,又全然忘却做过什么梦了。再加上娘胎里带的弱症,大夫都说我八字太大、身体却弱,需要好生进补,才不会出岔子。”
“原来是这样。”赫连珵怜道,“不光是太子瘦,你的身形也瘦削。”
褚奉一把嘴抿成两头向下的圆弧,右边脸颊露出了一个酒窝,“他的消耗大,自然比我更受苦。”
赫连珵点点头,暗地里对“消耗”二字有所警觉。
虽说皇太子总免不了多些繁文缛节的学习,瑞朝皇室该不会为了那点子琐事把继承人的身体健康给忽视。
她想了又想,还是问道:“太子生病了硬扛着不服药,不碍事吗?”
“他不能乱吃药的。”
褚奉一的回答仍旧简洁得理所当然,对方所需要的延伸信息是一点没说。
“哦……说到八字,你把右手伸出来,我给你看看手相。”赫连珵向她摊开自己的手,于是褚奉一照着她摊手,掌上三条纹路清晰可见。
赫连珵以一句“你的三条主线都很标准”作为开头,又慢慢分析了不少,最终指着她的小拇指根部,“你好像没有婚姻线。”
褚奉一神思放空许久,中间都没听进去,只记得个头尾。她“啊”了声,“真的吗?”
赫连珵满脸歉意:“我不太精通,略懂皮毛,你随意听听就是了。”
褚奉一对命理学不大感兴趣,或者说她其实对所有事物似乎都是平平淡淡的。赫连珵见气氛冷淡下来,又问她平日有些什么爱好。
“我常常记录下每日的重要事件,以防一两周后全忘记了。”褚奉一道,“绘画、声乐这些涉猎不深,也许还不足以称为爱好,唯有这桩事最能坚持下来。闲时阅读,犹如重返当日,总有趣味。”
这个话题算不上涉及多么隐私、关键的领域,可她还是没有多说。
她可能不是在防范自己,而是聊天风格十分刁钻。
赫连珵连连点头:“难怪太傅时常夸你文采斐然,你的爱好都这么高雅,我是苦思半晌也憋不出几句话。例如对于今日,你都会记些什么呀?”
“下大雨,取消骑射课,终阙生病了。”褚奉一掰着手指数,“大概是这样。”
她专注的时候,面上是没有任何表情的。赫连珵对着她没有焦点的眼睛,一双眼珠的边缘竟是一圈靛蓝的环,闪着金色的光芒,不知怎的有些令人害怕。
相处这么多天,她从未发现,若非色感好、离得足够近,断然不能看出。
赫连珵不禁揉了揉眼再看,那环的的确确不是黑色,而她也从未听说什么民族会有这样的眼睛。
况且令人不解的是,连终阙生病这样的事也需要用笔记下备忘么?若说天气、课程之类容易遗忘,可她难道……还是她说得太夸张了?
“怎么了?”褚奉一疑惑地问。
赫连珵的眼神闪躲了一瞬,又带着明媚的笑对她说道:“你的眼睛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