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落谷(上)(1 / 3)

夜晚的雷神山顶,如同躺在银河中央,漫天的星星洒落在仿佛触手可及的上方,穹庐般笼罩下来,令人不舍得眨眼。

我和库洛洛牵着手躺在睡袋里,没有说话,也没有睡着。就在我以为这一刻能持续到永恒的时候,他握着我的手突然一紧,随即整个人游鱼般滑出了睡袋,瞬间变成蹲伏的警戒姿势:“有人来了。”

我骤然拔出贴身放着的满天星,刚挺腰还没弹起来,又听他侧头道:“还在半山腰。”

我瞪他:故意大喘气的是不是?!到底坐了起来。他已经猫一样轻盈无声地跑到了山崖边缘,落在身后的手朝我招了招,示意过去看。

我蹑手蹑脚地靠过去,缩在他肩膀后面,借位挡住从海上吹来的寒风,探头朝下看……一团乌漆嘛黑。

耍人呢?我去戳他温暖的腰眼。

库洛洛已经放松了警戒:“只是一个人,爬得很慢。”他凝神又听了会儿,喃喃:“有些奇怪。下去看看吧?”

我看看天色,又看看黑不见底的山崖,心里有些不情愿,但也没反对。我可没忘记我们还在七区的老巢,敌人做出任何事都不奇怪,库洛洛的谨慎是对的。就是这三更半夜的——

库洛洛已经转过去把后背露给我,我于是闭上嘴,开心地趴了上去。嗯,比睡袋里还要暖和。

虽然是深夜,但借着依稀的星光,库洛洛爬得很快。等他放慢速度,在一块隆起的岩石后隐蔽身形时,我也终于眯着眼睛看到了不远处悬挂在岩壁上的那条黑影。那是一个人,攀岩的动作颇为娴熟,但每一下都带着谨慎的试探,压抑在胸腔里的沉重喘息声在寂静的夜里清晰可闻,不时有碎石滑落的窸窣声从他脚下响起。

这个身手……普通人?

我心中升起疑惑,也不禁放下了几分警惕。这绝不是来追杀我们的样子,倒不如说是,另一个疯子?

“嗬!”不远处的呼吸忽然一乱,就在我们的视线中,那人一个手滑,掰下了一块被雨水浸泡松软的碎石,整个人顿时失重朝下跌落!

我就说嘛,这样无月的深夜,在刚下过雨还湿漉漉的、几乎垂直的陡峭山崖上,不带任何防护措施地徒手攀爬,不是找死的疯子又是什么?连库洛洛都会说我们天亮再下山的!

那道黑影在岩壁上几次碰撞,都没能止住落势,眼看山下就要多出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我抓着库洛洛肩膀的手不由一紧。就在这时,掌下的肌肉骤然紧绷如钢铁,库洛洛猛地如猿猴般窜了出去,腾空的同时,具现出念书的手中光华一闪,那面能暂停时间的镜子射出一道笔直金芒,将那道不断滚落的身影照亮了一瞬,对方悬空停滞了两秒,随即继续下坠。

库洛洛已然如大鸟般扑到了对面山崖下,【盗贼秘籍】消失,他一手牢牢嵌入山体,另一手凌空探出,精准地拎住了那人衣领,将将止住了他的下坠。

我手脚并用地挂在库洛洛背上,紧紧抱住他的肩颈,差点被刚才的那一扑甩下山去,现在心脏还失控乱跳。一时间,山壁前除了呜咽的风声、远处的海潮声,就只剩下凌乱的呼吸声,还有我砰砰的心跳声。

“这样、”过了半分钟,我才吭哧着打破了沉默,小声问库洛洛:“我们怎么下去?”眼下库洛洛一手抓着山壁,一手拎着那人,腾不出手的话,我们岂不是只能傻呆呆地挂在这里了?

库洛洛问那人:“还能爬吗?”

那人的脸没在阴影里,听声音是个年轻男性,单手攥住自己垂落的另一条手臂,过了半晌才哑声道:“我的手、断了……你丢我、下去……”

库洛洛“哦”了一声,也没怎么思考,单手用力一扬,那人就像一块被随手丢弃的大型垃圾,斜斜向下抛了出去。

我虽然已经在小山被训练得轻易不出声了,但还是被他这突然的举动惊得腿一缩。这是救完人又后悔了?翻脸不认人也太快了吧?关键是,不是库洛洛的风格啊!他什么时候会干这么多余的事了?当然,在我身上除外……

好在下一秒,从下方低低传来的一声闷哼为我解了惑。库洛洛腾出手,几下轻盈的攀越,也落在了一块平地上。月光照亮了近在咫尺的洞穴,我顿时认出了我们落脚的地方——这不是之前避雨的洞穴吗?

洞穴很小,探出崖外的方寸之地不容第二个人落脚,我只好继续做个树懒,倒是先被库洛洛扔下来的那人极有眼力见儿,此时已经缩进了那个仅能容纳两个成人半坐的洞穴里,给库洛洛腾出了地方。

那人垂着头,短发是近乎银白的浅色,仅从垂落的发丝间露出莹莹反光的眼睛,忍着痛嘶哑道:“谢谢你们救了我……”我注意到他仍死死攥着受伤的手臂,用力到衣衫几乎嵌进肉里。

“手肘骨折,你原本的事就做不成了。”库洛洛站在洞外,平静地对那人说。他并不卖关子,径自道:“我能治好你。怎么样,要做交易吗?”

那人的呼吸只顿住了两秒,随即问:“你想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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