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首在她颈间,声音发涩。“对不起。”
莉迪亚沉默了几秒,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库洛洛的发丝浓密,搭在额前很柔软的样子,摸上去才知道手感生硬,就如他这个人。
“为什么说对不起?”她放轻了声音,仿佛怕惊吓到他,很温柔地问。
“我让你置身险境。”他像犯错的孩子,老实回答。
这是库洛洛所接受不了的。
他们成长的经历太特殊,以至于库洛洛把莉迪亚的安危与他个人的能力与尊严都划上等号——让莉迪亚受到伤害,就代表着库洛洛的弱小无力,甚至是他的屈辱。
他确实在拼了命地保护她。
曾经,弱小的库洛洛只能躲在莉迪亚的身后,靠她的能力抓住一个个生存机会的尾巴喘息。那时候,保护她就是保护他自己。
现在——当他已经不需要这么做的时候——库洛洛也再没有办法把莉迪亚和他自己分割开了。过去像滚烫的熔炉,将他们两个毫不留情地融化了重铸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彼此。
库洛洛早就清楚自己的性格:理智压倒感性、近乎本能地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也从来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
正是这些特质让他从无数次危险中存活下来。他冷静,聪明,果断;目标明确,思路清晰,执行力强;富有领导力,是同伴信赖和追随的对象。
他天生就懂得如何解决问题,如何做出选择。
他相信他的理智从不出错,思维判断的速度已经快过直觉。
只有对莉迪亚的感情会令他产生动摇。但在此之前的每一次,他最终都选择了理智,无论结果好坏。
在阴冷的下水道里,他目送她的背影跑远,明知道她被抓住后可能会遇到什么,却还是那么像落水狗般地死死看着,咬紧了牙关一言不发。
在漫天交织的炮火里,他放弃了穿越火线去寻找莉迪亚,任由她孤零零地留在鬼柳公馆,最后跳进水流汹涌的暗河里赌命逃生——那一次以为她被淹死时,他几乎疯了,痛苦和懊悔把莉迪亚的名字血淋淋地刻在心上。但就算再重来一次,他相信自己还会这么选——在当时,做不到就是做不到,就算屈辱和悔恨在后来像是打断了他全身的骨头……
在南分会,感染上丹妮卡病毒,以为自己命悬一线时,他骗濒临崩溃的莉迪亚他一定会活下来。嘴上说得那么肯定,其实心里知道完全是在撒谎——他只是想让莉迪亚乖一点,别让她的悲伤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别让她就此失控,却管不了他死后被现实戳破谎言的莉迪亚该怎么办。
他那时候多么坦然!
但现在不一样了。
库洛洛想,这是第一次,理智的选择让他愧疚,自责,甚至在她面前抬不起头来。
他当然不会故意把莉迪亚置于险地。但他在动身之前,难道不清楚这样做可能会给莉迪亚带来的危险么?
他心里一清二楚,却还是这么做了。这在当时看来是件顺势而为、利大于害的事。
只是他现在后悔了。从看到莉迪亚的那一刻起,他就后悔了。
他变得只想把她带在身边,藏进怀里——他觉得最安全的地方,而不是把她放在触手不能及的远方。他不能再在权衡利弊后冷静地看着她吃苦,他开始为自己给她带来的风险而愧疚、懊恼、甚至焦虑恐慌。
一旦想到她可能因为他的举动而受到伤害,他就无法原谅自己。
他的心变得柔软,脆弱,敏感而多情。
“别傻了。人活着不能一点风险不冒。”
一只手安抚地揉了揉他的后脑。莉迪亚柔声道。
在她看来,库洛洛这是钻了牛角尖——他想像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那样,将她妥善收藏,不遭遇任何可能使她损毁的风雨。但莉迪亚却不觉得自己有那个需要。
她应该像一棵树、一栋建筑,堂堂正正地屹立于天地间,经历任何风吹雨打都是正常的,没有人需要为此负责,也不能因此就叫她轻易损坏。
她是一个人,不是温室里的花朵。
甚至,她更希望自己能成为一个冲锋陷阵的战士。
“库洛洛,我问你。”
她推开趴在她肩膀上的男孩,直视着他黢黑的眼睛。
“你说你来找我是为了祸水东引,让我吸引敌人的注意,分担火力。那么如果现在处于这个位置上的人不是我,是飞坦、派克、或者其他的同伴……你还会有犹豫吗?”
“当然不会。”库洛洛看着她的眼神爱怜横溢。
他回答得不假思索。
作为同伴,为了共同的目标,执行不同的任务,承担各自的风险,这都是理所当然的。
“在旅团,他是头脑,他们是四肢,四肢要忠实服从头脑的指令”——这是当初旅团成立时他说过的话。也许在最开始,旅团的成立只是个偶然,但既然延续至今,他就一直把自己定下的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