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子住的地方是一栋两层高的洋房,带一个独立的小花园。春末时节,花园里鲜花竞相开放,极目所眺之处,一派生机盎然。
洋房里各式家具皆挑选简朴低调的材质,丝毫不见贵族式的奢华摆设。
家里没有仆人,威尔曼充当“仆人”给婴宁泡了一壶茶。他泡的茶不是中国茶,是德国人惯喝的一种花果茶,用花瓣和果干泡成。
婴宁抿了一口,口感酸酸甜甜。
“屋子里任何地方你都可以去。”
“那我能跟着你去书房吗?”
威尔曼迟疑一下,他不习惯工作时身边有人,但随即想到自己也不是去工作的,他是准备给她修表。最后他说,“随你。”
婴宁就随着他进了书房。
他的书房很大,装修同客厅一样简朴,除去书架上厚厚的书,剩下的就是花瓶里装饰用的花。
刻板印象里的德国人,拥有同一种低调简约的风气——年轻时穿挺括军装,脚后跟轻碰着行礼,严肃的碧蓝眼睛一眨一眨;上了年纪,就蓄上俾斯麦同款胡须,像是大学里顽固不化的老教授,性格单调又无趣。
婴宁凑近花瓶,发现书房里的花都是真花,玫瑰枝甚至仔仔细细除好了刺才插到花瓶里。房子里没有仆人,会做这些的除了双生子们不会再有别人。
“你们洋人都很喜欢花嘛?”
住的地方有花,工作的地方有花,就连泡的茶也都是花瓣。如果不是亲自来做客,婴宁还真看不出来,外表正经刻板的威尔曼还懂插花的艺术。
“难道中国人不喜欢吗?”
“喜欢啊。可中国人里,喜欢花的,不一定喜欢种花,我们宁愿种菜。而洋人呢,喜欢花的,一定要找个花园来种花,反正不可能种蔬菜。”
她端着玻璃茶杯小口抿着,半倚在一个书柜前,身侧是一个空空花瓶,同他对望的乌黑眼睛明亮如珍珠。
她向他展露的腰身曲线漂亮极了。
“你想告诉我什么?”
“我想告诉你,我觉得这里很适合摆一颗油麦菜花。你愿意接受我这个美妙健康绿油油的提议嘛?”
“我拒绝,那太丑了。”
“你可真让中国人心碎。”
她端着茶杯回到书桌前,扭身坐下,又瞧见了威尔曼光洁的下巴。她在脑海里想象他未来留着俾斯麦胡须的样子,还没想象出具体的形象,已经把自己给逗笑了。
她一笑,虎牙就露出来了。
“你笑什么?”威尔曼在书桌前修理她坏掉的那块表——这是他被她打扰的第三次。
第一次是问花,第二次是摆油麦菜花,第三次是她笑成了一朵玫瑰花开的样子。她可真是个过分美丽的姑娘。
婴宁捧着脸坐在他对面,他一眼就窥见了她的虎牙尖得像是某种天真狡猾的小兽。
“我在想象你十年后的样子。你现在二十四岁,十年后就是三十四岁,我以前见过的三十岁往上的洋人们都喜欢留胡子,但我觉得你不适合留胡子。”
听说外国女人把男人的胡须也当成一种审美象征,婴宁目前还欣赏不来。
“你的五官比我从前见过的大部分洋人都要英俊。”
她朝他伸手,纤细的食指与中指并拢,涂着嫣红甲油的白嫩指尖轻挑起他的下巴,黑如珍珠的轻薄眼睛眨动间无声无息地朝向他编织迷宫。
她可真是个过分美丽的姑娘。
越美丽的姑娘越会骗人。
“英俊的外国先生,我想我爱上您了,您愿意摘下我吗?我想成为您床前的一朵花。”
她笑意无邪,美目里流转脉脉情意。
“我的床前不会有花。”
“您会有的。”
她绕过书桌,靠近威尔曼身边,如同天底下所有照顾丈夫的温顺妻子一般替他温柔地解开纽扣。
“您想要什么样的花?一枝洁白的百合?还是一朵带血的玫瑰?”
她在他怀里坐下,双臂搂住他的脖子,仰着一张秀色可餐的脸。威尔曼的手搭在她曲线漂亮的细腰上——一尺七?一尺八?肯定不到两尺。他漫不经心地想,不到两尺的腰简直称得上是瘦弱,可她摸起来软乎乎的。
“你不是百合,也不是玫瑰,你是金丝藤蔓,盘根错节,绞杀树干。”
“那你愿意做那棵树吗?”
“你没有给我选择。”
离开她腰际的那只手,拉住婴宁的手带到眼前。她的手不足他的手掌一半大小,触感细腻冰凉,一定没有干过重活,最起码近三年没有干过。她的参谋将她养得很好,鲜艳如血的深红指甲,是软玉温香里的最致命的匕首,划伤肌肤轻而易举。
“这上面涂了什么?”
“不告诉你。”婴宁甜甜一笑,挣开他的手又搂紧了他的脖子,“你不答应我,我们就一起下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