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自转把全球时间分成二十四个时区,从一个时区切换到另一个时区最不可避免要面对的就是生物钟紊乱。
不知道醒来会是几点,也不知道犯困会在什么时候。威尔曼很不喜欢这种时间错乱的感觉,他的时差适应性很糟,倒好时差最少也要一星期,最多需要一个月,而他每次跨越时区出差的时间也是最短一星期,最长个把月。
这就导致了他刚倒好一个地方的时间差,又马不停蹄地要面对新地方的时间差,他一直处在倒时差的混乱状态里,同时还要替他那个画画牛批、生活技能摆烂的顶级废物弟弟处理工作。
这么多年他没有过劳死可真是个奇迹。
如果有一天兰格家破产了,他去应聘私人保姆生活管家想必能卷死所有同行。
他在下午醒来,照常淋浴,照常刮须,照常在水汽凝结的镜子看见自己的脸,一张成年男子打理得当的脸庞。
他没有恋爱,没有休假,生活由奢侈酒店和私人会议组成,精神支持来自钢笔。时钟里不停转动的指针是他的生命,钢笔签出去的巨额账目只为了实现资源置换,回馈则是他为自己那尚未出世的孩子准备的原始积累。这是他顶着兰格姓氏出生时就已然定性的生命轨迹。
他不像弟弟。
菲尔曼可以一时兴起,只带一本护照,搭上某个难以忍受的廉价航空经济舱,花上数个小时或是几天时间,跨越一重或是多重国度,大费周章只为去见一个素未谋面的人。
他永远也不可能这样做,也无法理解这样做能有什么意义。他对这个寥寥落落的世间一直都有种不知起始,不知结束,未曾想象,没有期待的冷漠情绪,虽然他一直都表现得十分忙碌。
菲尔曼在餐厅里,正从冰箱里拿出一瓶苏打汽水,见到哥哥出来,朝他招呼一声。
“我让他们准备了咖啡和午餐。”
他的精神面貌比眼底泛青的哥哥好很多。毕竟前几天就已经落地中国了,该倒的时差全都倒完了。
这是一顿东西合并,时间段诡异的早午餐,咖啡奶酪火腿片属于西方,水晶虾饺蒸排骨属于东方,旁边还有一盘蔬果沙拉和甜豆花。
威尔曼拉开椅子坐下,菲尔曼又翻找起了酒柜。
威尔曼从西方餐点看到东方餐点,又从东方餐点看到西方餐点,最后选择从晶莹剔透的虾饺开始解决。它的卖相最为可爱,吃完一个吞进肚子,他发现它不止是卖相可爱,味道更是可爱。
他同不远处的弟弟聊起天,“我想不通你为什么就非要来中国。”
“我也想不通你为什么不让我来中国。”
“你来中国肯定要去找她。我不希望你去找她,她不是你画里的人。”
“她不需要是我画里的人,她是她自己。”
把朗姆酒拿到吧台上的时候他还强调一句,“我不是想找替身。我的替身足够多了。”
他的每一位缪斯都是她的替身。
威尔曼拧起眉头,看着他又找出玻璃杯,“那你就没想过她已经有未婚夫了吗?”
这点菲尔曼确实没想过,他把玻璃杯放在吧台上,看向威尔曼,他的腮帮一侧正塞着食物,起床的时候没有打理头发,乍看之下就是一只炸毛嚼坚果的金松鼠。菲尔曼一直觉得他哥哥吃东西的样子是为数不多很可爱的时候。
“所以她有吗?”
“有,三年前就有了。”
威尔曼早就调查过那个叫宁芙的女孩子,很彻底地查过。她跟菲尔曼念念不忘的画中人天差地别。如果说画中人是清冷优雅的缪斯女神,那宁芙就是歇斯底里的戏精芭比。
“我猜他们很快就会结婚了。现在才过中午没多久,你该少喝点酒。”
菲尔曼自动忽略了后半句话,湛蓝色眼底浮现一丝似有若无的晦暗,片刻以后,薄唇又勾起了轻快不羁的笑。
“未婚夫又怎么样?没结婚不能算我晚到。”
“况且,”
他的笑洋溢起危险,“你就不想要她嘛?她像橱窗里甜美的洋娃娃。”
威尔曼小时候最喜欢的玩具就是洋娃娃。他的洋娃娃有浓密的黑卷发,白瓷做的圆脸蛋,头上扎着蝴蝶缎带,嘴唇红如樱桃,身上穿着红裙,脚上穿着红皮鞋。在他幼小稚嫩的纯白心灵里,洋娃娃就是他最宠爱的公主殿下。他把她买下,锁起来,像用魔盒锁住潘多拉,永无岛关住彼得潘,父母都不知道的小癖好,他的孪生弟弟对此知根知底。
***
宁芙又来到了酒店楼下。
今天她不是惨绿少女,今天她是霸道女王红,她还蹬了双气场十足的高跟鞋,转个身就能去戛纳红毯走秀的那种款式。
她是来给菲尔曼送交流会展邀请函的。
祖宗保佑她今天别碰上鱼子酱跟他姘头,她一想到那天就觉得心肌梗塞。
酒店电梯需要刷卡,外访人员需要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