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节当天,丑时三刻未过,骆府的马车便已经候在无量寺外。
城中百姓更是彻夜未眠,纷纷等在正阳街两旁,就想着能一睹‘迦南伽’真容。
却不料马车从城外无量寺直接进了骆府,一直包裹的严严实实,连个缝隙都没露。
骆府上下早就知道高僧今日要来,家中女人除了正室苗夫人,全部勒令不许出房门一步,而骆秋虽是男子,但却是不受待见的庶子,自然也无缘去拜见,不过正好他也不想凑热闹。
一连几日,整个骆府像是个大寺庙,院落各处皆是线香缭绕,可为被熏得差点儿睁不开眼睛。
他刚从东院帮完忙回来,赶着去洗了把脸,才来向骆秋汇报今日所见。
“公子,我远远瞧着老爷脸色不好,难道高僧卜的卦象是凶?”
骆秋半卧在硬邦邦的榻上,不禁想起初见那人时的场景,那人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原以为是个痴傻的,却无意听到他妙语连珠,句句歪理,将那些城外乞儿笼络得纷纷称他‘大王’。
如此妙人,骆秋怎么舍得错过?
“哪里是卦象不好,分明是银子如流水,我爹的肠子怕是都要悔青了,他听了外面传言,既想知道高僧长寿之法,顺便再满足一下柳姨娘的私愿,又不愿供着这尊佛在家中白吃白喝,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骆秋想到那人哄骗人却又让人哑口无言的手段,不禁嘴角上扬,“见到柳姨娘身边的小厮了吗?”
“见到了,柳姨娘的小厮说今日午后,老爷会在南院凉亭见几个掌柜,酉时前去东院那边用晚饭。”
“行,我知晓了。”骆秋心中盘算着时间,又从枕芯里摸出了几两碎银子交给可为,“你今日再出门一趟,去找城东骆家木材行的孟伙计,你就说不日会有人来提货,让他务必准备妥当,若是出了差错,他就别想更进一步了。”
“公子,既是咱家的木材行,为何不直接找掌柜的?”
“傻子,掌柜是我爹的人,千万不能惊动。”
可为瞧他眼珠子打转,心中打鼓,“公子,您又想了什么损招?要是被老爷知道了,肯定饶不了你。”
骆秋浑不在意地扬了扬眉,“这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得了吧,哪次不是摸了老虎屁股…”
日头渐渐西移,申时未过,西院刮了一阵暖风,将院外的杂草吹得簌簌作响。
骆秋趁着邹姨娘午睡未醒,偷偷溜了出去。
他掐着时间,恰好赶在骆彬还没进东院之前撞上了。
果然如可为所说,骆彬的脸黑成了锅底,见到他那脸更是直接黑成了包公。
“爹。”骆秋最会装瞎,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骆彬心情不佳,看到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脚又痒痒了?”
“爹,我是来给您解忧的。”
“你不给我添堵我就谢天谢地了!闪一边去,别挡路!”
骆秋不但没退,反而更近一步,“爹,我知道这几日家中花销大,儿子有一计,包管让您满意。”
骆彬果然停住脚,半信半疑地盯着他,“你说。”
“爹,儿子说了,您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他顺杆就上。
骆彬胡子都要气歪了,“你敢和你老子讲条件!”
“不敢,不敢,我这不是也想帮爹您分忧嘛。要是我能帮您赚回本钱,您能不能让我去潞州府当个跑堂的伙计?”
骆彬冷着脸朝他上下打量一番,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你有什么办法?”
骆秋见他没一口回绝,觉得有戏,连忙说道:“爹,您何不利用这迦南伽的名头,在侧门摆上功德箱,于他每日讲经时,大开方便之门,将咱家前厅当成佛堂,有心来拜谒的人,总不能厚着脸皮一毛不拔,当然最好还是有些彩头,比如让他卜个吉凶之类的。”
骆彬半信半疑地瞟他几眼,似乎在考虑此事的可行之处,“利用高僧名头赚银子,是不是不大妥当?”
“爹,这有何不妥?明着咱们也没说要钱,就像百姓去庙里上香,不还得捐香油钱?”
骆彬捋着他为数不多的几根胡子,沉吟道:“好像也是这么回事。”
“爹,那我…去滁州当跑堂的事…”
“若是此事成了,就准你去滁州!”骆彬一挥袖子,撂下这话匆匆折回北院书房。
“对了,爹…”
骆秋立在原地,有些错愕地看着他的背影,还有话没说完。
不过他这算是答应了?等彻底反应过来,骆秋激动得差点儿蹦起来。
当夜月笼庭院,可为从门房里打听到消息,说是老爷用过晚饭又急匆匆地叫来了城东木材行的廖掌柜商议事情,骆秋听罢微微一笑。
老子不了解儿子,儿子却十分了解老子。
商人重利,骆秋相信父亲不会因虚头巴脑的高僧名头而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