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多说的时候,倪培卿调转马头,往来路奔去。
前头马车停在道旁,狰首卫守在车外,马车内无声,老实说,邵韵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邵惠,她调整了一下,才跳上车去。
“皇姐。”她掀开帘子,却只瞧见面色苍白的人,“皇姐!你哪里不舒服?!”
外头狰首卫突然声音一肃:“公主,血腥味。”
他一说,邵韵时才赶紧看向邵惠的衣裙。
顿时,她一把扶住了人:“快!快去南山别苑!”
“驾!”
邵惠是醒着的,她缓缓抬起手,邵韵时赶紧抓住,上前一些:“皇姐……你是不是……”
邵惠却是摇摇头:“不是,血是我掐破的手。”
说着,她伸出另一只手来,指甲掐进掌心,血肉模糊。
“你……”
邵惠却是笑了笑:“但是我想,该是也快了吧。”
说着,她轻轻抚上肚子:“只是它不知道,它本不该来。”
邵韵时安慰不得,也没有立场,只能抿唇顺着她的目光瞧着。
邵惠掀起眼:“韵时,你不用觉得对不起我。你没错。”
“皇姐。”
“其实,应该是我早些告诉你的,我的孩子,是不被期待的那一个,第一个就是,第二个,亦是。”
“皇姐这是何意?”
“我有时候在想,如果那个孩子在天上,知道想要它死的人是自己的亲爹,该多难受啊。”
说着,她柔柔看向已经呆滞的妹妹,歪头一笑:“别这样,事实罢了。”
“这天下,哪里有想要子女死的父母啊!只能说,是他们不配做父母!”
“嗯。”邵惠却是点头应了,“你说得很对。他不配为人父,我也不配做母亲。”
预料到这话的不同,邵韵时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皇姐!孩子是无辜的,你莫要做傻事,听见没有?!”
也不知邵惠听进去没有,她只是毫无灵魂地将头靠在车壁上,手指虚虚搭在邵韵时手中。
她肚子已经很大,按着十月怀胎算,该是快到瓜熟蒂落的时候了。
“皇姐,你什么都别想,我们现在去南山别苑,狰首卫会保护我们,里头也有太医,我不会叫你们有事的,皇祖母也不会。对了,皇祖母,她可盼着你肚中的孩子了,她是最喜欢我俩的。”
“嗯。”邵惠笑得很难看。
邵韵时没忍心看她,好半天,终于又开口:“皇姐,这世上终究是有很多不值得,可几十载人世沉浮,这一条路我们才刚刚出发,又如何能断然否决一辈子呢?这没有道理。”
“皇姐,你可以做任何决定,包括这个孩子,可一切都是以你的身体为重。”
终于,低垂的眉眼有了波动。
邵韵时看向那尚未出生的孩子,她没做过母亲,所以并不知道,究竟孕育一个生命是何感受,可是她感受到邵惠的挣扎不甘,也感受到她的决绝纠结。
她不知道自己这句话说得对或是错。
“皇姐,没有人能够伤害你,谁都不可以。”
南山别苑的日子过得与世隔绝,邵韵时每日睁开眼只有两件事,陪皇祖母礼佛,陪邵惠说话。
偶尔祖孙三人一起晒太阳。
一月过去,山下的日子如何,全无音讯。
转眼已是暮秋,后山上的石榴摘了最后一趟,邵韵时拿着瓷碗给姬太后和邵惠剥了一个最大的。
这石榴长得好,里头满满当当的籽,红玉一般。
“小心着点,这石榴汁沾了衣裳可就洗不掉了。”姬太后提醒着,“这个你们有身子的吃了好,惠儿多吃点。”
这一月来,邵惠也慢慢好起来,渐渐有了笑颜。
她捏了两颗喂进嘴里:“嗯,甜。”
“今年可算是把这玩意儿吃腻了,”邵韵时边剥边抱怨,“皇祖母,这山里挺好的,要不,我们再种点其他吃的?柿子怎么样?柿子也好吃。”
姬太后便笑着打了她一下:“净胡说,你想在这养老不成?”
“也不是不行。”
邵惠也逗她:“这话我都没敢说,你这算什么?”
邵韵时梗住了,干脆将石榴一丢:“哎呀不剥了,这东西怎么这么麻烦,不吃了!”
“行,今天我来剥就是。”
眼见一个大肚子要干活,邵韵时只能认命地重新坐下:“好了好了,你闲着,我来!我继续做苦力好了吧!”
说话间,有狰首卫从院外进来。
这些狰首卫一共十一人,日常负责他们的安全,并不会打扰。
刚来的时候,邵韵时还总是会命他们下山打探消息,如是半月无果,邵韵时便也就算了,开始专心陪皇祖母念佛。
今日却是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