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已经说到了这一步,邵韵时觉得也没什么必要藏着掖着的,若是旁人也就笑笑而过,可是眼前的人,显然并不是一般的姑娘。
而且,她确实很需要了解那个崔家公子。
想着,她摆正了胳膊趴在石台上。
“哎,别这么看我。”四水被她这虚心求教的姿态唬得背都坐板正了。
“四水姐姐。”
“别,公主殿下,草民可不敢做殿下的姐姐。”
“姐姐,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四水看她,终于半信半疑地凑近了些。
关于他的故事,该从什么时候讲起呢。
大约是要从那亡命般的日子刚刚结束开始吧,那时候,邵韵时跟着倪培卿回了兖南。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一面养伤,一面又不敢去面对那兖南将士。
他们的主将为了救她,身死殉国。而今,她手无寸铁,唯有的,便是这邵氏血脉。
倪培卿让她站起来,可她如何能站起来呢?
用什么让他们臣服,又凭什么叫他们臣服。
“我不要做帝王,倪培卿,”黑夜里,她抱紧自己,“我做不了。”
“你做不了,那整个大桓的忠烈,便就活该这么去死吗?”站在面前人冷峻得像一座冰山。
她知道他讨厌她,讨厌她的懦弱。
“兖南军是倪将军一手培养的,他们都是大好的儿郎,可我带不了他们重回故土——但是倪培卿,你可以。”她忽然醒觉,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角,“倪培卿,这个皇帝,你来做。你做……他们听你的,他们会跟着你的,你是他们的少帅……”
“邵韵时!”这一声出,已是咬牙切齿。
邵韵时吓得一把松开攥着他的手。
有那么一刻,她觉得眼前人杀了自己的心都有了。
是啊,拼死救了她这么一个废物,倒不如干脆杀了省心。
那一夜,兖南的风刺骨,她坐在榻前,整整吹了一夜的冷风。
醒来的时候,身上盖了狐裘。
她惊得从地上坐起,瞧见窗前回身的男子。
大开的窗户被关上,男子折身过来蹲下:“冷吗?”
她摇摇头,听见外头声响:“外头怎么了?”
一出声,才发现沙哑极了,眼前递来一杯温水。
“是兖南军的号角,北狄一路南下,快到兖南城下。”
已经打过来了?她捏着杯子低头。
蹲在面前的男子手上缠着纱布,她哑着声道:“你受伤了。”
“与沙场战士们比起来,这不算什么。”
邵韵时眉睫一颤,问道:“你不是兖南军的人吗?”
“不是。”他笑,“我是从北地逃亡来的。”
“你是……大桓人。”
“我们都是大桓人。”他说,“公主不是吗?”
闻言,邵韵时颓然放下杯子:“你知道我是谁。”
“本来不清楚,现在确定了。”男子道,“来兖南避难的百姓,不止我一人。”
“……”
“公主,只要大桓还有一寸疆土,我们便相信,总还有我们一处容身之所。”
“我姓邵,你不恨我?”
“恨你什么?这天下之主,本就姓邵。难道真要叫人改天换地不成?”
邵韵时终于正色看向此人的眼睛,男子眼中熠熠,分明满是冀盼。
“你相信我能复国?”
“除了公主,我们无人可信。”
“你叫什么?”
“徐,徐毓。”
后来,邵韵时才知晓,徐毓原是江南望族嫡子。只是战乱之际,各地节度使纷纷浑水摸鱼,自立为王,大桓四分五裂,其中江南一带因兵力不足降了北狄,他便是这个时候逃出的。
路上为兖南军救下,这才留在了这里。
他原就是望族之后,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于军法一道也有研究。
后来,他随兖南军北上,收复零星失地,在军中渐渐有了威名。
一年之后,北狄入主大桓,却因长途跋涉,途中各地势力混杂,终究没能在南伐之战中讨到好处,是以按长江北段为界,划下疆域。
同年,邵韵时在倪培卿辅佐下称帝,建南桓。
而徐毓,便是她钦点的左相。
第一年,宫中混入奸细,邵韵时与倪培卿议事时,殿中走水。
二人险些丧命,是徐毓只身披了湿毯闯入,为了救出他们,压下的火柱伤了他的一只眼。
从此,南桓左相有了残疾。
也是那时候,在她的安排下,倪培卿与徐毓结拜为义兄弟。
南桓初建,平静了几年的长江突然决堤,百姓视为不祥,倪培卿亲自带人去治水,朝野不安,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