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很大,足足有三层,坐满了形形色色的人。
小二见她气质非凡,笑意盈盈地请她上座。只是还没登上台阶,就有人迎了过来。
十八警惕地挡在了她的身前。
那人并未僭越,彬彬有礼地开口道:“小姐,我家大人有请。”
锦瑟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家大人是?”
她顺着对方所指的方向抬头望去,看见陆相凭栏而立,朝她颔首示意。
于是锦瑟便随着那人踏进雅间。
才刚落座,陆相就带着隐约的怒意问:“公主怎么独自来用午膳?陆云旗这小子未免也太不懂事了!”
锦瑟连忙摇了摇头。
“这不怪小陆,他一直在保护我。只是……”她自责地垂下了头,“他受了重伤,正在隔壁医馆睡着。”
重伤二字犹如惊雷,陆相虎躯一震。
“他伤在哪里,又是为何所伤?公主可否说得再详细些?”
这位老父亲眼睛里深沉而真切的父爱,让她深深地明白了一件事——
小陆根本不知道陆相究竟有多爱他。
她不能再让他们一如既往地相互伤害,也不能让陆云旗犯下与她同样过错,然后永远地陷入自责。
沉思片刻,锦瑟提议道:“我说得再细,都不如你亲自去看。”
一丝光亮飞快地闪过陆相的眼,不过很快就被浓浓的顾虑覆盖。
只是,再多的顾虑也败给了担忧。
“告诉他们,我一炷香后就到。”陆相吩咐完下人便起了身,朝锦瑟行礼,“那就麻烦公主带路吧。”
——
陆云旗做了一个梦。
梦里,爹絮絮叨叨地跟他说了好多话,说着说着就哽咽了。爹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难过,仿佛在与他诀别。
过了不知多久,他听见爹起了身。
那个沉重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像是一种永世不得再见的信号,令人窒息的恐惧疯狂地包围了他。
他不能让爹离开。
这个强烈的想法唤醒了他的意识,于是他开始与脆弱的身体抗争。
“爹……”终于,他双唇微启,干哑而模糊地说着,“别走……”
在听见房门打开的那一刻,他的手臂也恢复了知觉。
绝不能让爹离开!
他拼命地伸出手去,甚至已经触碰到了温热。
“爹!!”
猛地从梦中惊醒,陆云旗惊慌的视线落在自己紧握的手上。顺着掌心那只嫩白的小手望去,是锦瑟那张写满担忧的脸。
“小陆,你还好吗?”
那双明媚而温柔的眼,平复了他心底盘旋的不安。
他还好。
只要还能看见她,就好。
二人在一个颇为暧昧的距离下对视良久,直到压抑多年的感情开始疯长。
“你——”
在理智尚存的最后时刻,他合上了双眼,才避免她完全侵占他的灵魂。
神色一变,他用沙哑的嗓音抱怨道:“到底会不会照顾病人啊?快给我倒杯水来。”
锦瑟嘴角一抽。
还以为这小子认真地盯了她这么久,是要说什么重要的事……
不过眼看陆云旗的状态恢复,她着实松了口气。
“还有力气指使我,你好全了是不是?”她一边嫌弃着,一边扶他起来,把茶盏递给他。
温水入喉,他冒烟的嗓子得了救,立马和她斗起嘴来。
“照顾病人,讲究的是有求必应、细致入微,哪像你连杯水也不给喝。”说完,他顺手把空茶盏递了过来。
得了便宜还卖乖……锦瑟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
“不过,你有一点倒是做得不错。”陆云旗的眉眼间是一如既往的玩味与戏谑,“一直在床边守着我,甚至担心到死抓着我的手不放。”
他那张俊俏的脸再加上这别有深意的一笑,换做是其他名门千金,早就该红透耳根了。
偏生锦瑟不吃这套,一本正经地反驳:“你还做梦呢?什么就死抓着你不放,明明是你突然诈尸拉住了我,还管我叫爹。”
“谁管你叫爹了!我只是……”回想起梦里那场沉痛的失去,他的气势顿时弱了几分,“我只是梦见我爹了。”
这场不合时宜的噩梦,让无助的焦虑彻底吞没了他。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希望不论真相如何,父亲都要安然无恙。
可他的这点自私,对得起真相背后的那些性命吗?
就在他又要陷入情绪沼泽的时候,锦瑟掰开他握到僵硬的手指,把一张墨迹未干的信笺放在他的掌心。
“这是陆相让我转交给你的。”
他抬起茫然的双眼:“我爹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