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5 章(1 / 2)

漫长的黑夜终于过去,大殿的窗棂上渐渐透出天光,天亮了。殿外有脚步声由远及近渐次响起,继而又有鸣鞭之声划破天际,这意味着众朝臣已经列班就位,早朝即将开始。

李善用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手脚,看向皇上,晨曦淡薄的光线中,皇上面上的青白灰败之色越发明显。

“朕不能这么软塌塌地倚着,失了朝仪。”皇上神情凝重,嗓音微见嘶哑,“去取条绳子来,把朕捆在宝座上!”

李善用答应一声,便又去隔间找绳子,可这堂堂的宣政殿又岂会备有绳索,于是干脆撕了一件衮袍,信手搓成绳索的样子,绕着皇上腰间把他捆在了御座上,从远处看来坐姿端正、威仪卓著,瞧不出半点破绽。

皇上满意了,于是竭力振奋了一下精神,沉声说道:“去开殿门,朕要升殿临朝。”

今上以勤政闻名,登基以来从未因私事辍朝,此次病重以来,百官每日仍按制至宣政殿前朝参,而后由右相率领各部尚书汇集偏殿,共议国事。

今日,百官如常列班、望阙朝参之后,正欲各自散去,却突然发现已紧闭多日的宣政殿大门,居然自内打开了。

一名女官服色的女子由殿内走出来,昂首站在丹墀之上,朗声说道:“陛下临朝,请诸臣工入殿。”说罢,转身拂袖而去,返回了宣政殿内。

话音方落,在场众臣当即一片哗然,望着李善用指指戳戳,议论之声纷起。皇上病重不起,以致不能言语行动的消息早已天下皆知,怎么可能悄无声息地突然临朝?退一步讲,即便皇上当真临朝,也没有让后宫女官传话的道理,何况李善用离京已久,于前朝官员而言是十足的生面孔。

一个从未见过、身份不明之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口吐荒诞不羁之言,这让谁人能信?偏偏她以皇上名义行事,气定神闲、言之凿凿,若置之不理亦十分不妥,众臣议论之声渐寝,无数灼灼目光渐渐汇集到了右相韩翥身上。

“韩相,您怎么说?”有人低声问道。

韩翥思忖片刻,沉声说道:“既是陛下临朝,我等自当入殿拜见。”

众臣面面相觑,望着暗沉沉的宣政殿内,无人敢举步上前。韩翥便当先迈步而出,带头率领领众人走进了宣政殿中。

待步入殿心站定,韩翥举目往上一看,高居御座的那个人,头戴翼善冠、身穿盘龙衮袍、腰系白罗玉带,浓眉深目、不怒自威,正是当今天子临朝,当即俯身跪拜,口称万岁。

皇上居高临下地望着拜倒一地的诸位大臣,过了片刻才开口说道:“众卿平身。”

韩翥出班启奏:“陛下久未临朝,臣等喁喁而盼圣躬清复,以上安宗庙、下慰民望。敢问圣躬可否痊平?”

皇上避而不答,说道:“朕躬不和,久不见众卿了。今日临朝,是有要事昭告天下——朕欲禅位于襄王!”

此言一出,如一石激起千层浪,不仅众臣议论纷纷、难以置信,就连李善用都措手不及,不知此言何意。昨夜明明说好了,皇上今日会在朝堂上向群臣揭露梅夷光犯上作乱、倒行逆施的罪行,为何突然反口,只字不提梅贵妃罪行,却连个招呼也不打地直接将襄王推上风口浪尖?

李善用心念电转,脑海中一时之间闪过好几种可能,却都不甚明了,心中直觉极为不安。

韩翥躬身道:“陛下春秋正盛,东宫亦在其位,不知陛下何出此言?”

皇上说道:“朕近日体虚气躁,已不耐案牍劳形,须安闲处静、卧床休养。孟渥资质驽钝、难当大任,不及襄王多矣。”

韩翥劝谏道:“陛下既然青睐襄王,可召其入京侍疾辅政,何必行禅让之事?”

皇上不容众臣劝谏,稍稍提高声音说道:“朕心意已决,卿等无需再劝,朕已密召襄王入京,着礼部从速安排禅位大典。”说罢,意味深长地瞥了侍立在旁的李善用一眼,唇角若有似无地勾起了一抹笑意。

就是这一抹晦涩难懂的笑意,令李善用如堕冰窟、遍体生寒,那一瞬间她终于想明白了皇上的用意。是她错了,从她听信皇上之言,以为将他送到宣政殿就可万事大吉的时候起,她就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昨日坐在御座上的感受记忆犹新,皇上可是凭着铁血手腕、踩着父兄的尸骨和群臣血肉,才一步步登临这至高宝座的人哪,她得糊涂到什么地步,才会相信自己能左右得了这样的一个人?

当场揭发梅夷光的罪行,废黜其母子二人的尊位,剿除其党羽,是李善用乐见其成的,但对于皇上而言,此举固然可以摆脱梅夷光的控制,却也为襄王扫除了障碍。到时候,襄王手握禁军勤王平叛,携功入朝参政,功勋人望俱登巅峰,届时福王既废,太子也再无半分相争之力,襄王便是最众望所归的储君人选,皇上就再也没有可以用来制衡他的把柄了。像皇上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容许出现这样一面倒的局面?

所以,皇上不动声色地选择了另一条路——轻抛香饵下纶竿,钓得金鳞吞钩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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