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李善用的允准,尔雅便走出去,将白玉娘带了进来。
数年不见,两个人都有了些许变化,白玉娘谨慎地打量了片刻,才确认了李善用的身份,将沈婆婆交给她的信封呈上。自京城到襄国远隔千里之遥,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她一直将信封贴身收藏,时日一久边缘已经微微磨起了毛边,信封整体却仍然平整如新,足见保护得十足用心。
李善用接过一看,不由动容,感慨了一声:“你辛苦了。”
白玉娘低下头,谦恭回道:“当差办事,不敢谈辛苦。”
李善用微微颔首,吩咐道:“尔雅,陪澄霓姑娘在嘉林苑好好逛上几日,再送她回京城。一应花费,从王府内库支用。”
白玉娘迟疑了一下,欲言又止,侧头看向了尔雅。
尔雅便笑道:“皇后娘娘已准了她出宫,这是她的最后一趟差事,不必再回京城了。”
“哦?”李善用有些意外,皇后为了避嫌,居然做到如此地步,看来中宫形势十分不妙啊。
“即是如此,你今后有什么打算?”李善用问道。
白玉娘含蓄地说道:“我听说襄国毓秀堂广收天下女子就学,凡有幸入学者,皆大受裨益,心中仰慕,想去看看。”
李善用没想到她会提起毓秀堂,既觉意外又有些欢喜,沉吟道:“毓秀堂招生还要等上几个月……”
白玉娘连忙说道:“毓秀堂招考受天下瞩目,我不敢妄想逾矩之事,但求一学习的机会足矣。”
“难得你有向学之心。”李善用点了点头,对尔雅说道,“你带澄霓去毓秀堂见廖山长,让她先按照附学安排,食宿学费俱从王府内库支用。”
“多谢王妃娘娘!”白玉娘大喜过望,连忙行礼道谢。
“行啦行啦,这回知道我们娘娘是活菩萨了吧。”尔雅笑着拉起白玉娘的手,“走吧,咱们去毓秀堂,我跟你说,那地方可好看了,简直是人间仙境……”
尔雅拉着白玉娘离开之后,李善用走到孟湉身边坐下,拆开信封将里面薄薄的一张纸取了出来,只一眼便定定地看住了,良久才转手递给了孟湉。
孟湉接过一看,也是一怔,这封以皇后名义送来的密信,却是他那位长兄的字迹:
“主上危矣,绍圣难测。卿处他乡,善宜珍重。”
寥寥四行十六个字,连一半信纸都没占满,孟湉却看了许久,眼睛怎么也离不开“主上危矣”那简简单单的四个字。
或许是房间中的气氛过于安宁了,孟虎左右转头,一会儿看看李善用,一会儿看看孟湉,发现二人都像石化了似的默然不动,便着急地低下脑袋用头顶去蹭孟湉的小腿,又甩甩尾巴去拍李善用的脚踝,口中呜呜有声,想赶紧把他们唤醒。
孟湉被孟虎蹭得回过神来,转头去看李善用,这才发现她眼眶微红,颊边已现泪痕。
“你……”孟湉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我没事。”李善用醒过神来,怅然说道,“我只是在想,宫里出了这样的变故,皇后命他写信给我,定是要召我回京收拾残局的,他却只肯写‘善宜珍重’。他一向最怕皇后,如今却为了我如此忤逆,绝对不容易……”
孟湉刚才还没想到这一层,听她这样说,似乎又要同情太子了,登时黑了半张脸:“这是他该当做的。他好歹也是七尺男儿,要是遇到难事只会朝你喊救命,还有什么脸面可言?你记着,你和他之间,只有他欠你的,你不欠他什么!”
“别急别急,我知道了。”李善用连忙安抚,“依你的意思,这事应该如何应对?”
“千里迢迢送信来,偏不把话说清楚。”孟湉抱怨了一句,说道,“我去叫秦千里点二十名精兵,随我上京一探虚实。”
“还道你有什么好主意呢!”一听这话,李善用登时也黑了半边脸,骂道,“亲王无诏进京是大罪,你又是边王,京中若平安无事还好,若是当真出了变故,只要你一露面,人家立时就有罪名拿你问罪!”
孟湉毫不在意地轻蔑一笑:“就京城那群几十年不曾打过仗的废物,还想抓我?”
李善用怒道:“我看你的书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不知道‘祸莫大于轻敌’吗?太子信中提到“绍圣难测”,可见梅贵妃必与此事关系不浅。我与她是毓秀堂的同窗,比旁人更了解她,以她的心机手段,用不着动一兵一卒就能将你玩弄于股掌之上,你信不信?”
孟湉顶着她的目光傲然一笑:“不信!”
李善用瞪了他一眼,站起身来,走到窗前,背对着他:“当年太子出事,襄王殿下你风头一时无两,史家下了大力气鼓动大半个朝堂请废太子、改立你为储君,你知道最后为什么没成吗?”
“什么?”孟湉没料到她突然提起旧事,颇有些摸不着头脑,仔细一想才不敢置信地说,“梅贵妃那时候无位无宠,一年到头蜗居在昭阳宫的偏殿里,连父皇的面都难见到,总不能是她从中作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