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算年纪,容王妃已届知天命之年,但从外表看来,她气质高华、嗓音温润,望之直似四十许人。
今日相见,李善用自称襄王府女官,并未以襄王妃名义行事,便拉着廖缪缪一同上前见礼。容王妃客客气气地伸手虚扶,笑道:“两位女官不必多礼。”
李善用寒暄几句,说了几句久仰之类的客套话,三人便分宾主落了座。容王妃命人奉上茶来,似闲谈一般为他们一一介绍起了今日用的茶叶,就好像她请他们来王府,当真只是为了品茶似的。
今日容王妃请他们喝的茶,既有来自东部的青嫩绿茶,也有来自西部的厚重黑茶,既有北地风行的点茶,也有南人偏爱的泡茶,至于几样味道十分不错的茶点,原料也是来自四面八方。
容王妃含笑说道:“容国地僻国狭,原本无福广聚天下之珍,盖因商道便捷、各地客商巨贾捧场,我们王府才有了今日这般口福。”
这话表面上看来说得十分谦逊客气,李善用却敏锐地品出了话里暗藏的真意——容王府能有今日,全靠商道汇集各地客商,所以绝对不会坐视李善用将商户们从容国引导回襄国去。
李善用神色不动,好像全没听懂她的意思似的夸赞了几句好茶,又恭维了几句容国富庶,而后露出诚恳的笑容,说道:“我今日登门拜访王妃,是有一事相求。”
容王妃稍感意外地打量了她几眼,不由在心中暗忖她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随口应道:“哦?却不知是何事?”
李善用答道:“我征得了当今毓秀堂教习女官董女师的同意,将兴办襄国毓秀堂。听闻王妃是毓秀堂出身的前辈,又在本地声望极高,故而希望王妃若有余暇,能惠予支持。”
“什么?”听到李善用说要在襄国兴办毓秀堂的时候,容王妃便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李善用与廖缪缪一走进来,她便看到了二人发间造型独特的秀字铜簪,但她并不希望毓秀堂的这一层关系影响到今日的洽谈,便故作不识。谁知李善用一开口,居然抛出了这么一个大消息,一下子就将她的注意力从商道之争上,转移到了毓秀堂上。
身为毓秀堂弟子,有谁不曾对毓秀堂当年众士来归的盛况悠然神往,又有谁不曾对如今的蛰伏龟缩扼腕叹息?当年她在宫中时,曾与董女师探讨过,当初毓秀堂兴起便是在皇宫之外,后来毓秀堂之衰落则始于划入皇宫之内。有历代帝王的隐晦忌惮与虎视眈眈,毓秀堂在宫中只能永远韬光养晦下去,而若要重振声威、复兴当年盛况,机遇只可能在皇宫之外、京城之外。
她做了容王妃之后,董女师曾写信来探问在容国建毓秀堂的可能性,她考虑良久,觉得难度太大、风险太高,最终委婉拒绝了。这些年偶尔念及,未尝没有隐隐后悔过。如今听说李善用要建襄国毓秀堂,她如何能不百感交集呢?
“毓秀堂的名头太响,若要在襄国兴办,其中干系非轻,你可都想清楚了?”容王妃的目光中透出几分急切之意。
“我深知兴办襄国毓秀堂绝非易事,故而需要诸位同门前辈的鼎力支持。”李善用不假思索地侃侃而谈,“我谋划过,兴办所需之急务,其一是钱财、其二是任教之师、其三是受教之学生。钱财一项,我已请得襄王殿下同意,以襄国运河恢复通航之后收取的通行费结余,拨作兴办毓秀堂之费。任教之师一项,我想着王妃在容国多年,一定认识许多才华横溢的女子,希望王妃能看在董女师面上多多支持。
“至于生源一项,襄王殿下对于襄国之发展寄望深厚,待运河恢复通航之后,运河沿岸定会生出许多依赖运河而生的新行业、新机会,亟需大量专业人才。所以,襄国毓秀堂近期对于学生的培养方向,就是这些即将勃然而兴的新行业。有了明确的工作机会,愿来就学的女子自然便会如过江之鲫一般了。”
“新行业?”容王妃欲言又止。
毓秀堂当年鼎盛之时,曾是天下女子的太学,邀集各地鸿儒名师会讲,弟子们齐聚一堂谈经论史、评议古人之得失,针砭时政之利弊,那是何等的风光荣耀。怎么到了李善用这里,却成了给襄国运河相关的新行业培养从业人才了?这种小事,随便哪个学塾、书院都能做,何必打着复兴毓秀堂这偌大的旗号?
原来,这个李女官兜了这么一个大圈子,为的还是倚仗运河之便同容国争利!想到这里,容王妃的面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了。
“王妃莫急,且听我细细道来。”李善用看到容王妃面色不怿,便猜到了她在想什么,不疾不徐地笑着说道,“襄国本是最大的边国,驻守卢奴边境,为国之藩屏。前代襄王暗弱无能,引得卢奴轻视,挥军入侵中原,前代襄王除国之后,襄国急速衰落,民生凋敝、武备废弛,令卢奴人生出轻慢之心,这才有了前段时间的再次入侵。
“所以,一个强大富庶的襄国,不仅是襄王殿下所追求的目标,亦将对于容国等周边藩国州郡大有裨益。为此,襄王殿下到国之初,便着手疏浚运河、剿除匪患,重整襄国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