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用原本以为是晁平的“前未婚妻”赵如儿来到襄国之后,对晁平生出了什么非分之想,才令廖缪缪如此伤心生气,如果是这样,她有一百种办法能令赵如儿知难而退,彻底消失在廖缪缪与晁平的生活里。然而,廖缪缪接下来的话却让李善用瞠目结舌,简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是好,只觉庆幸孟湉的娘在宫里,绝不会来襄国与他们一起生活。
其实,李善用与晁平的母亲曾有过一面之缘。这位年近半百的妇人腰身已有些佝偻了、目力也不甚灵便,但整个人收拾得干净精神、从头到脚一丝不苟,礼数十分周全,面容严肃庄重,刻着岁月的沧桑磨砺,谈吐间自有一股贫贱不能移的挺拔傲气,给李善用留下的印象还不错。
可是,在廖缪缪口中,晁母却又有着另外一副面孔。
晁母的一生,是恪守女四书教诲的一生,过着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的生活,年轻时以夫为天,青年丧夫后便又将供养儿子读书当做了天大的事,只要为了儿子好,吃多大苦受多大累都甘之如饴。好在她的儿子也没有令她失望,让她过上了优渥的晚年生活,所以她也就拿这一套来要求自己的儿媳。
廖缪缪则出身于女官世家,她父兄叔伯的前程,都少不了家中女眷世代做女官积累下的人脉关系帮衬,特别是她的外祖母年纪已高仍精神矍铄,在家中说一不二,连外祖父都要退一射之地。而她本人在毓秀堂中接受的是“宫规是个王八蛋”的教诲,刚来襄国时晁平周旋于四大家族之间非常吃力,还是她另辟蹊径想办法破开的局面。她怎么可能像晁母要求的那样“以夫为天”?她的“天”可没那么矮。
所以,当初来乍到的几分客气热情消散之后,晁母就对廖缪缪这个儿媳妇越来越瞧不顺眼了,于是摆出婆婆的谱儿,兴出了许多折腾儿媳妇的手段,一时要廖缪缪晨昏定省,一时又要她侍奉用饭,一时又要她守夜伺候,比伺候皇后还麻烦。
廖缪缪想着晁母青年丧夫,孤身一人把晁平拉扯大、还教养得这么好,实在太不容易了,便是有些古怪脾气做小辈的也该尽量包容,就尽可能地按照要求去做,只求老人能舒心顺意,时日久了自然就会把她当做一家人了。
可是,廖缪缪身上肩着女官的差事,一面掌理着王府内务,一面协理运河疏浚的工程,先前李善用和孟湉在卢奴期间更是连筹款的事都得操心,每日里天不亮就得出门,深夜才得回家。她早上去向晁母问安,晁母还在睡着呢,听说儿媳妇来了,半睡半醒间挣扎着也要起身摆这个婆婆的谱儿,可廖缪缪哪有时间多等,待晁母梳洗打扮、换好衣服,廖缪缪早就坐在王府的办事房里处理完好几件事了。待到廖缪缪晚上回家再去问安,晁母已经躺在被窝里睡熟了,而且因为早上起得太早勾得腰疾犯了,怎么也不愿意再起来折腾了。
晨昏定省不行,侍奉用饭更没戏,廖缪缪一日三餐都是在王府里用,晁母在家享受美食的时候,廖缪缪大多都在忙着处理公务,甚至经常顾不上吃饭,只能仗着李善用的面子让典膳所送些糕点来充饥。所以,晁母便把主意打到了夜里,让廖缪缪给她守夜,侍奉起夜茶水。廖缪缪也答应了,命人将晁母卧室外间的小榻换成了一张大床,把自己的枕衾搬来,晚间就睡在这里。
晁母忍着困意强撑着到半夜不睡,故意要茶要水,谁知廖缪缪当差一整天下来又忙又累,睡得不省人事,怎么叫也叫不醒,后半夜居然还打起了呼噜,把晁母折腾得一整夜都没怎么睡着,第二天明晃晃地挂出了两个黑眼圈。更可恨的是,廖缪缪和晁平二人一大早就结伴走了,她连抱怨控诉都无人可诉,只得跟赵如儿诉苦,说在老家是他们俩人相依为命,没想到如今到了儿子身边还是他们俩人相依为命,一整天连儿子儿媳的面都见不着,孙子更是看不着盼头。赵如儿自然是温言软语地劝慰了一番。
说起赵如儿,若问她有没有对晁平动过歪心思,只有她自己知道,可若只从平日里的言谈举止上看,她一直规行矩步,除了初来时大家相见,平日里偶尔路遇晁平都刻意回避,绝无半点暧昧之举。此外,许是怕晁母有了儿媳妇就不需要她伺候了,赵如儿对晁母照顾得更加体贴细心、关怀备至了。
在廖缪缪的衬托之下,晁母便越发觉得赵如儿恭敬孝顺、持家有道、温柔小意,是最好的儿媳人选,只恨当年赵父有眼无珠非要退婚,不仅让这么好的姑娘白白吃了许多苦头,还让自己的儿子错失了这么好的媳妇。
与整日忙得脚不沾地的廖缪缪夫妇不同,晁母每天守在宅子里,数着日影过日子,心里盘算的无非就是儿子孙子的这点事。她左思右想还真想出了一个主意——让赵如儿嫁予晁平做妾。既然儿子儿媳都忙得顾不上家,不如就纳个大方得体能持家的妾操持家务、侍奉婆母、服侍夫君,说不定还能尽快怀上孩子,她特意问过赵如儿,这孩子先头生的两胎可都是男孩!
晁母越想越觉得这主意委实四角俱全,既能让儿子继续享受廖缪缪在王府里的助力,又能让儿子有个知冷知热的贴心人伺候,还不耽误传宗接代,挑不出半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