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用觉得奇怪,听孟湉的描述,那云梯车已经十分完备了,卢奴军主力在纺锤山折损大半,如今只能凭借王城之固坚守不出,应该拿它没什么办法呀,怎么会没能奏效呢?
“白琮实在是太狡猾了。”孟湉长长地叹了口气,“他让人拿铁钩从城墙的悬眼中伸出,钩住云梯车使其不能移动,然后再从城墙上往下倾倒滚油和火石。当初设计云梯车的时候,为了方便士兵攀爬云梯,没有在车厢顶部设计顶棚,谁知反倒害了士兵性命,那一战有许多王军士兵被烧死烫伤。”
说到这里,孟湉的声音低沉下来。他是在宫中长大的皇子,一向被教导仁民爱物,并不是那些久经战阵、见惯了生死的老将,那时他亲自去伤病营探望伤兵,见到他们惨不忍睹的伤势,听着他们生不如死的哀嚎,想到是自己下的命令才害得他们如此,只觉心如刀绞、自责不已。
李善用也沉默了,工匠不是神仙,任何新的设计都需要一点一点地改进,才能趋于完善。襄王军的云梯车在旧式的基础上加上了折叠设计,以加高云梯可以达到的高度,还加上了护板以保护士兵免受矢石攻击;便是车厢未加顶棚,也是为了方便士兵快速攀爬,毕竟在战场上,很多时候速度就是生命。这种种设计,已经比旧式云梯车改进了许多,即便当初让她来检查图纸,很可能也想不到需要在车厢上加装顶棚。白琮能发现云梯车的弱点,并且这么快就想出了应对之策,确实是狡诈狠辣。
孟湉忍不住又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后来,我们又试着在城墙外面拿报废的攻城器具拆出的木料,搭出一个磴道来,这样就可以让士兵手持盾牌保护直接登上城墙。谁知那白琮坏透了,表面上不动声色,装作一副无计可施的样子,实际上却趁着夜里没人注意的时候偷偷派了人往那堆木头里藏松脂和火绒,等到我们攻城的时候,他就让人放火箭。其实,我们防着卢奴人用火攻,提前都把木头浸过水了,如果没有松脂、火绒,就算火箭落在上面也引不燃火,可谁知道……”
孟湉说不下去了,李善用也听不下去了,火攻最是战场上以少胜多的利器,用得好可以效率极高地杀伤敌军,这一次襄王军的损失,只会比云梯车那次更加惨重。李善用没见过白琮,不知道他的为人,原来他是如此应变机警、老谋深算的一个人,难怪辂辂会这么喜欢他,也难怪那傻姑娘会在他的手里栽得这么彻底……
“白琮……”李善用口中喃喃地念了几遍,这可真是个有意思的对手。辂辂知道自己脑子单纯,所以最崇拜能谋善断的聪明人,当初在毓秀堂选拔弟子的考试中,就是因为发现李善用聪明得一骑绝尘,才一股脑地跟定她的。既然这个白琮也这么聪明,才招了辂辂的喜欢,她身为大师姐,实在不该不送他去辂辂身边陪她。
正思索间,望楼车到了城墙附近,两军的交战之声已经传入了李善用的耳中,若是再往前就要进入卢奴军的射程之内了。孟湉一声令下,推车的士兵们停下了脚步,李善用便凑到了望孔跟前往外看。
上次云梯车攻城失败之后,孟湉命人对云梯车作了重新设计和彻底改进,在车厢的顶部加装了护板,还铺上了浸湿的厚实布料防止火攻,同时扩大了云梯车的体积,改为可以容纳五十人的大型器具,每人带好武器和护具,一旦遇到卢奴军从上面发动攻击,这五十人便可各司其职,有手持水囊专门负责灭火的,有以弓箭攻击卢奴守军阻止对方攻势的,也有继续推动云梯车不断前行的……
新的大型云梯车造好之后,孟湉亲自看他们演练了几次,提出不少改进意见,直到再也找不出漏洞来,彻底满意了之后,才尝试着推上战场投入使用。今日这一战,便是大型云梯车第一次投入使用。
一开始,一切都很顺利,大型云梯车完备的防护措施让王军士兵倍感安全,十分自信地徒步往前推进。可是谁也没料到,走着走着竟然就出了事。
一阵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响起,陆续有大型云梯车歪斜倾覆,孟湉听见动静心中大惊,赶紧向阵中看去。原来,卢奴人不知何时在城外的地面上挖了陷阱,表面用杂草薄土盖好以作掩饰。大型云梯车为了增加防护人手而加大了体积和重量,一旦经过陷阱,车轮登时就陷了进去,导致车身整体倾覆、车门变形,每车五十名士兵被困在车厢里动弹不得,原本的护板也移动了位置,将士兵的头面要害统统暴露给了卢奴人。
卢奴守军立即射出万千箭雨,只听箭矢破空的嗖嗖声之中一片惨叫连连响起,十几架大型云梯车登时便被王军士兵的鲜血浸透了。卢奴人不肯放松,仍旧射出泼天箭雨,直到战场上再也没有了任何声息,才停了下来。
孟湉攥紧了拳头,恨恨地砸在了望楼车的车壁上,极其痛苦地骂了一声:“白琮这个畜生!”。
李善用却暂时顾不上悲愤哀痛,她定定地望着卢奴王城城墙上密密麻麻的悬眼,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卢奴人射箭一直这样吗?”
孟湉有些没听明白,不解问道:“什么样?”
“就是……”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