均王府正院,依旧高堂轩敞、竹径清幽,侍从低眉含笑、恭敬守礼,透着一股累世簪缨的大家世族才养得出来的清贵气象。
清晨早起,冯老王妃用过早膳,便有下人将昨夜均王寝殿前发生的事报了过来。
“哦?鎏儿这孩子真是出息,连劫狱这种事都做得出。”冯老王妃慢条斯理地拿丝帕擦手,极为轻慢不屑地说,“早知如此,我也不必费这么大心思收服他了。就看这副沉不住气的性子,用不着我出手,不出三年,他自己就得哭着跪在我面前救他。”
冯老王妃的侍女极有眼色地符合着笑了几声,又说道:“不过,襄王殿下昨夜也在大王那里,还待了整整一夜。”
冯老王妃摇头笑叹:“看来,那孩子终于发现这事没那么简单了。啧,想当年咱们这位陛下是出了名的果决狠辣,听说那孩子还是陛下亲自看着长起来的,怎么竟是个光长个头不长心眼的傻小子呢?”
擦罢了手,冯老王妃将丝帕丢给侍女,笑容里满是高高在上的优越感:“这群傻孩子怎么就不明白,只要我活着一日,我就是均王嫡母、均王府的女主人,不仅均王不得忤逆我,冯府也必须巴结我。任他们再怎么折腾,也翻不出我的手掌心去。
“前儿冯府不是进了个巧手的梳头娘子么,叫进来伺候吧。今儿心情好,叫她给我梳个百鸟朝凤髻。”
冯老王妃梳妆更衣后,便有人通传:“襄王殿下求见。”
孟湉入内,先行礼问安,冯老王妃在上首坐着,笑眯眯道:“殿下客气了。老身上了年纪,就爱跟你们年轻人聊聊天、说说话,让我啊,也能想起年轻时候的事。”
孟湉笑道:“若是堂叔祖母喜欢,我就多来请安说话。”
两人客套了几句,冯老王妃命人奉上茶来,这次不是上回喝过的碧柳茶,而是近年来早已不流行的擂茶。孟湉尝了一口便放下,轻轻皱起了眉头。
冯老王妃笑问:“这是我们年轻时候常喝的茶。怎么,不合殿下口味?”
孟湉想了想,说道:“茶性易染,即名香亦不宜相杂。如此屑茶为末,杂投盐、椒、姜、橙相烹,真味尽失,殊为无趣。”
冯老王妃笑吟吟地一摆手,便有人撤下擂茶,复又换上碧柳茶。
孟湉端起茶盏才喝了一口,便听冯老王妃语气和缓地说:“殿下说得极是,这茶自是一国,盐、椒、姜、橙又各是一国,一国自管一国的事,若是伸手到旁的国里去,名香相杂,失了真味,便无趣极了。”
这是话里有话,明摆着指桑骂槐了,孟湉放下茶盏,垂目道:“堂叔祖母若有话,不妨直说。”
冯老王妃笑眯眯地摆手:“老身年老糊涂了,哪有什么话说,不过想到哪儿说到哪儿罢了。倘话说得不中听了,还请殿下多担待。”
孟湉沉吟不语,李善用所料果然不错,冯老王妃在均王身边安插了眼线,这么快就知道了他昨夜一起营救方修明,便迫不及待地借茶来敲打他。孟湉原本好心怜悯冯老王妃年老孤寡,担心她受庶子欺负,现在看来她的耳目如此灵便、行事风格如此霸道,不仅不是想象中柔弱可欺的兔子,反而是择人欲噬的饿狼。他不由在心中默默盘算起李善用早上才刚谋划好的“打狼”之策。
正在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之声:“老娘娘正在见客,还请大王在门外等候传召……哎,大王你不能进去!……哎哎!快来人呐!”
守在门外的侍女们个个娇弱,哪里拦得住均王一个擅武的成年男人,叽叽喳喳叫侍卫来拦人的工夫,均王已经大步闯到了冯老王妃面前。
冯老王妃见均王不请自入,当即敛去笑容,沉了脸色,冷冷吐出两个字:“退下!”
均王站在当地,不言亦不动。
“怎么,这是要造反了?”冯老王妃神情淡漠,扬声对外头喝道,“来人!”
冯老王妃的侍女们已叫来了侍卫,正在外候命,听见内间叫人,立即齐声应是,奔了进来。
冯老王妃端起茶盏,撇了撇浮沫,漠然下令:“拖出去!”
说罢,她还歉意地对孟湉一笑,道:“小子无礼,都是老身管教不严,让殿下见笑了。”
她的态度高傲到了极点,仿佛站在她面前的,还是那个任她搓圆捏扁的小小庶子,而不是一位有资格与她正面相对的均国之主、超品亲王。
侍卫们都是冯家选进来的,跟随冯老王妃多年,只听于冯老王妃一人命令,眼中何曾有均王,此时领命而行,毫不犹豫地上前抓均王。
均王回王府前已是江湖上成名的人物,岂会被几个家养的侍卫轻易擒拿,身法翩然一动,动作快如闪电地一串推、点、勾、锤,孟湉眼睛都不敢眨地盯着看,也没能看明白他到底做了什么,便见几名侍卫便统统倒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均王瞥也不瞥那些倒地的废物一眼,自顾自地将方才稍有弄乱的襟袖捋整齐,向着冯老王妃踏前一步。
冯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