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用跟着安顺来到猎场,远远地就看到孟湉穿着一身骑装,身姿笔挺地坐在马背上,旁边还备着一匹鞍鞯俱全的健硕白马,显然是在等她。
一见李善用来了,孟湉便下马迎上前去,愉快说道:“太好了,我还担心你会赌气不肯来呢。”
昨日孟湉遣人送信邀她今日来猎场,她的确还因为上次的事耿耿于怀,答应得心不甘情不愿。可是,出门前文珠的一句话提醒点醒了她,她是东宫女官、孟湉是觊觎储位的藩王,她与孟湉来往,为的是打探对方消息、帮助太子应对暗藏的危机,又不是为了自己开心。
别说孟湉只是一句失言,就算他大骂她一场,她也必须想方设法笼络他回心转意。她有什么资格生他的气,又能以什么身份生他的气呢?
想通了这一点,她立刻就释然了,故意装出诧异模样,对孟湉说道:“什么赌气?我怎么不记得有什么事了?”而后撑不住笑了出来,“好啦,陪二殿下行猎的荣幸,多少人想要还没机会呢,我才不会浪费。”
孟湉见她真的不生气了,便开开心心地一指那匹白马,说道:“你看,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礼物,上次我说错话冒犯了你,就拿它跟你赔礼吧。我知道你在宫外的宅子没有马厩,我替你养着它,你什么时候想骑马了,直接来王府就行。”
“多谢殿下。”李善用对他绽出一个笑容,“我很喜欢。”
孟湉见她一幅欢喜模样,便笑道:“那就骑上试试。给它取个名字吧。”
李善用试跑了两圈,不由感慨襄王殿下果然是从小堆金砌玉养大的人,出手就是阔气,她虽不懂相马,但骑上一试就知道这是一匹千金难得的良驹。
李善用满意地拍拍它的鬃毛,笑道:“那就叫它软乎乎吧。”
孟湉觉得自己好像没听清,转头问她:“你说什么?软什么?什么乎?”
“软乎乎呀。”李善用笑眯眯地说,“它皮毛厚实,摸上去手感软乎乎的,这名字不是很合适么?”
孟湉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它是一匹公马……”
“公马怎么了?它就是摸着软乎乎的呀。”李善用理所当然地说,“难道因为是公马,就要改名叫硬邦邦了?这也太不符合实际了。”
“好吧。”孟湉同情地看了一眼软乎乎,吩咐道,“以后,嗯,软乎乎,跟我的青旌、赤鳞一体对待,不可怠慢。”
“是。”安顺躬身答应,看神情也是满面的一言难尽。
李善用从前在资善堂曾学过箭术,水平还不错,可是出师以后疏于练习,臂力没怎么增长,准头也有所下降。跟着孟湉在猎场里转了许久,纵然有园吏特意放出豢养的猎物,她仍然一只猎物都没有猎到。
这个结果着实超出预料,她本以为就算猎不到鹿,好歹也能猎个兔子、狐狸什么的交差,这下可就尴尬了。她眼珠子乱转,四处打量着想从树干后面、草丛里面踅摸出一星半点鹿角、鹿毛的踪迹,忽然听见一阵蹄声飞速由远及近,又不似马蹄铁触地之声,似乎是什么比较大的有蹄动物正在往这边奔来。
转瞬之间,一簇鹿角在枝叶之间隐现,李善用欢喜惊呼:“有鹿了!”同时毫不迟疑张弓便射,羽箭离弦飞去,结果不偏不倚,铮的一声扎在了粗壮的鹿角上,那头鹿不仅毫毛未损,连速度都半点不减,直愣愣地就朝这边冲了过来。
李善用这才发觉不好,原来那头雄鹿腰腹间插着一支羽箭,半身染血,不知被何人所伤,似乎已经怒极发疯了。她急忙拨转马头让路,那健壮雄鹿却已逼至面前,根本躲闪不及,几乎就要将她撞翻在地。
电光石火间,只听弓弦连响,那头鹿突然前蹄扑倒、摔倒在地,立刻就翻滚挣扎起了一人高的尘雾。
孟湉策马到李善用身边,利落地伸出手一用力,就把她从软乎乎的背上强拽到了自己的马背上,然后调转马头快速离开了现场。
到了安全的地方,孟湉勒马止步,翻身下了马,自己走到一旁,背对着李善用不说话。
李善用惊魂甫定地从马背上爬下来,腿一软差点没坐到地上,靠着马鞍喘了几口气,心才不那么怦怦地跳得厉害了。她走到孟湉身边,郑重行了一礼:“多谢二殿下救命之恩。”
“没事儿,你先回去吧。”孟湉的声音闷闷的有点奇怪。
李善用歪着头凑过去看他的脸色:“二殿下,你怎么了?”
“你快走吧。”孟湉背转身去不让她看,“不然,我怕我忍不住要骂你了。”
“我……”李善用自知理亏,不禁缩了缩脖子,小声说,“今天是我不对,二殿下要骂,我恭领教训便是。”
孟湉应声转过身来,李善用这才发现他居然脸色煞白,可能比她自己的还要难看,甚至嘴唇还在微微颤抖:“我叫你猎鹿,我让你做诱鹿的诱饵了吗?你傻站在那儿干什么呢?给鹿角当靶子吗!还有,你给马起的那是什么破名字?好好的一匹公马叫什么软乎乎?这下好了,腿也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