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入了初夏,正当阳光明媚、绿叶成荫的时候,卢奴王世子白曳罗带领着上百人的庞大使团抵达京城,下榻于四方馆。
本朝旧例,每有外使入朝,即赐宴射于玉津园,席间行射礼,以张武备之盛。与宴者除了宗室和文武高官,还要挑选善射的青年武官担任伴射使,与来使一较高下。因此,皇上循例下旨,三日后赐卢奴来使宴,射于玉津园。
与此同时,皇后精心操持的选秀经历了初选、复选、再复选,好几轮筛选过后,终于近了尾声。留下来的十名秀女中,皆是身家清白、品貌端正的女子,既有家世显赫、端庄有礼的正妃备选,也有姿容出众、性情和顺的侧妃备选。到了这个时候,这十人就不再黜落,为两位皇子选好王妃后,其余人或填充后宫,或赐婚给适龄的近支宗室。
李善用接到皇后传召,前往乐道堂时,恰巧遇到十位秀女觐见皇后完毕,由宫女引着走出乐道堂。她不由停下脚步,在旁观察起这几位未来的王妃夫人们。
此前,她已多次看过这些人的名册、画像,认得走在最前面的便是翰林韩承旨韩翥的幺女韩萱和建安陈家的长房长孙女陈文同,然而在这一队十个人里,若说最抢眼的,却是跟在陈家姑娘身后的骆灵薇。
按例,秀女们的衣衫钗环俱由司制司统一发给,故此无论家世高低、家境贫富,人人皆做一般打扮妆饰,唯独骆灵薇别出心裁,将衣衫稍作改动,在腰身收紧了一二分,便格外突显出腰如约素的袅娜身姿,在领口袖口以同色丝线绣了花纹,令人乍看不觉突兀,却不知不觉间就多看了第二眼。
野心人人都有,偏这个骆灵薇如此巧思,似她这般人物绝不会甘居人下,若为正室还则罢了,若为侧室,哪怕是太子良娣,恐怕也是要兴风作浪的。难怪史贵妃对她特别关注,难说不是从她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感受到了威胁。
可惜,骆灵薇只是小小知府之女,家族一向依附建安陈家,在这十人中算得上是家世最低微的了,无论皇后还是史贵妃都绝不会为自己的儿子选她为正妃。纵有鹤立鸡群的美貌和聪慧,可若是不甘心嫁与普通宗室,想来也只能为侧了。
李善用暗自叹息,举步走进了乐道堂,并未注意到那骆灵薇已敏锐察觉到她审视的目光,转过头来也在端详她的背影,还向宫女打听她的身份。
带他们来的宫女早得了打点,便即有问必答:“那是皇后娘娘新封的正六品太子傅姆李女官,不仅娘娘常常召她议事,在殿下跟前也是极有体面的。姑娘们若是遇上她,当客气尊重些。”
“呦,倒是我小瞧人家了。”陈文同嗤地一笑,“听说女官难升,宫中有得是七八品的白头女官,看她的身量样貌像跟咱们同龄,居然就是六品了?!”
骆灵薇望着李善用的背影,脑海里已被方才惊鸿一瞥映入眼帘的侧脸填满了。她自负美貌、心气甚高,可是这位李女官拥有这样无可挑剔的一张脸,又是东宫女官常伴太子左右,有如此珠玉在前,她还能拿什么让太子一见难忘?她一路走来到得今日并非轻易,若是止步于普通宗室之妻,怎么对得起这些年所费的心思?
骆灵薇心念一转,看向陈文同,神色天真地笑道:“还不止呢,我刚才瞧见她的脸了,那可真是花容月貌、见之忘俗,我常被人夸漂亮,可跟她一比就比到泥地里去了。你说,东宫里现摆着这样的绝色佳人,皇后娘娘还召咱们进宫来做什么?哎呀,怪丢人的!”
说罢,骆灵薇小心观察陈文同的脸色,她果然沉了脸,说道:“不过是个女官,必是小门小户出身,一辈子伺候人的命罢了。你不许再胡说了!”
韩姑娘性情沉稳持重,只静静听着他们说话并未答言,见越说越不成话,才站出来打圆场:“都少说两句,入宫前长辈没教过要谨言慎行吗?皇后娘娘既然吩咐咱们都去玉津园,还不快回去收拾,送来的骑装要不要改尺寸?分给的马匹去看过没有?要带什么不带什么都挑拣过了没有?”
“哎呦!”一听这话,秀女们纷纷面露苦色,不用宫女再多催促便快步往回走了。
乐道堂中,皇后见李善用进来,便笑问道:“你来得不巧,那几个秀女刚出去,不然该让你也帮着掌掌眼。”
李善用笑道:“方才臣来时,在门口远远看见了诸位秀女。”
皇后便问:“你觉得如何?”
“韩姑娘端重守礼、面容温和,堪为殿下良配。若能与韩承旨结亲,从此让文臣势力为殿下所用,亦为殿下博得天下文人士子间的名望,自是极好。”
皇后笑道:“本宫上次放过话,谁能让皇上准许太子迁宫,太子妃的位置就给谁家的女孩,自然不能食言。好在,韩翥不仅善为官,持家也不错,家里的女孩子有模有样的,当不会委屈了太子。”
“只是,”李善用点了点头,有些迟疑地问道,“方才臣进来时,秀女们人人注目,唯有韩姑娘目不斜视,似乎对殿下身边的人与事并不太上心,不然就算单纯出于好奇也该看一眼的吧?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