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皇后的赏赐流水般地送入了明德殿。
从前,文珠只挂个侍寝宫女的虚名,当的还是大宫女的差事,可是从今以后,她就真正是半个主子了,因此清元宫的宫女内侍们都来凑趣道贺。
待炙手可热的文珠姑娘应酬完了来访众人,没有急于欣赏皇后的赏赐,也没有得意扬扬地炫耀,而是悄悄来到了李善用的住处。
尔雅引着文珠进来的时候,李善用站起了身,走上前去笑盈盈地说:“恭喜文珠姑娘得偿所愿。”
文珠连忙行礼,待二人分宾主落座,她迫不及待地问道:“李女官这样帮我,不知想要我如何回报?”
李善用笑道:“文珠姑娘客气了。都是姑娘聪慧美貌,才得了太子殿下的青睐,我并不敢居功。”
文珠说道:“李女官这样说,可是同我生分了,今日皇后娘娘召见,还问起李女官,我说了许多好话呢,只望着李女官以后能继续多多指点。”
“多谢文珠姑娘好意。”李善用笑着看了她一眼,“好话倒是不必多说,不然惹得娘娘怀疑你我结党营私,反为不美。姑娘只需随心而行,我若有需要,自会请姑娘相助的。”
文珠迟疑了一下,问道:“随心而行?”
“得幸只是迈出了第一步,姑娘以后的路还长着呢,该想想要如何走了。”李善用往慧珠住处的方向比了个手势,“别忘了,那边还住着一位侍寝宫女呢。”
文珠迷惑地问:“女官的意思是?”
李善用笑而不语,让太子召寝只是第一步,让皇后知道她在这件事中的作用,才是关键的第二步。
朋友的一百句赞美,都比不上敌人的一句诋毁,更容易取信于人。李善用有意对二珠分而化之,这关键的第二步,她自己不能去走,也不能由文珠去走,只有慧珠来走最为合适。
该说的话已经点到为止,剩下的就看文珠有没有本事,推着慧珠去走出这一步了。
送走了文珠,李善用便出了清元宫,往司药司走去。自从征得皮司药允准在司药司开义诊,至今数年来她一直风雨无阻,从未因为任何缘故误过一次。今日又逢义诊之日,纵然眼下诸事繁杂不顺,她亦不曾怠惰,按时来到司药司的小院中,照旧为来访的所有患者一一耐心诊脉开方,同时借机收集消息。
好不容易众人尽皆散去,李善用站起身来伸展腰背、舒展筋骨,缓解久坐劳神的疲惫。司药司的宫女走过来问今日是否到此结束,她抬眼瞄了门口一眼,摇了摇头。宫女明白了,便即退下,从前也有类似的情况,若果有患者提前约好今日要来,却未履约而至,小李女官都会多等一会儿的。
片刻之后,果然又有一道袅娜身影出现在了小院门口。
李善用一眼望见便绽开了笑容:“我知道你会来的。”
梅夷光难得地面带忧色,李善用面前坐下,叹道:“如今两宫之间局势越来越紧张了,我今天本不该来的。”
“来都来了,就别再提这些扫兴的话了。”李善用眨了眨眼睛,狡黠一笑,“我知道你一定会告诉我,二殿下打算如何应对皇上的考校。”
梅夷光抿了抿嘴唇,说道:“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李善用点了点头,认真地听她的问题。
梅夷光望着她的眼睛:“如果你有一件非常想做的事,现在有了做成的机会,可是一旦做了,就会带来极大的改变。你会选择平静的生活,还是做这件事?”
李善用不知梅夷光所指何事,也猜不到她要做什么,但梅夷光素来沉稳持重,能让她如此半遮半掩也要求问,只怕当真是遇到难事了。李善用未急于回答,而是认真思索了一下,慎重答道:“先贤有云:‘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只要这件事是应该做,也是我愿意做的,我就会去做。不过我会提前估量好后果,做好一切准备,不会贸然行动。”
梅夷光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慨叹道:“是这个道理。”
李善用皱起眉头,连声问道:“你遇到什么事了?是不是史贵妃为难你了?需要我如何帮忙?”
“没有,都不是。”梅夷光面上恢复了那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低声呢喃道,“我只是……还没下定决心。”
李善用不放心地反复追问,可是梅夷光却无论如何都再也不肯吐露了。
离开前,梅夷光回答了李善用最为关心的问题:“你想知道的事,我不能说太多,只能告诉你,史家打算借二殿下的条陈向世家豪族发难。”
李善用想了想,渐渐露出喜色:“够了,这就足够了!”
待回到住处以后,李善用花了几天时间将新探到的消息,与前前后后得到的所有资料、线索、消息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重新梳理了一遍,然后又把已经几易其稿的条陈底稿再次精心修改了一遍,直到再也找不出可改进之处,便以正楷誊抄,只待时机一到便去乐道堂当面呈给皇后。
“姑娘,济坤堂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