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太子从小到大看熟了的。
按照宫规,宫女不许涂脂抹粉,宫装也多为青褐素色,只有侍寝宫女无需如此,皇后命人为文珠、慧珠着意装扮了一番,此时便显出了几分唇红齿白的娇艳颜色来。
孟渥倏地变了脸色,却正眼也不曾看上一眼,只举目望向皇后:“母后,我说过……”
“渥儿!”皇后蹙眉轻斥了一声,嘱咐道,“他们二人侍奉本宫多年十分尽心,今天我把他们给了你,你可要善待他们。等大婚以后,须得赏他们个名分。”
母后终究还是如此独断专行,从不顾忌他的心意。孟渥在衣袖中默默攥紧了拳头,眼睛里的光一点一点黯淡下去,终究没再争辩,垂下头去,应了一声:“是。”
说罢,皇后又对二珠训话:“你们今后要谨守本分,仔细服侍太子、尽心报效,日后太子妃自然不会亏待你们。若有哪个敢狐媚惑主,勾着太子往歪路上走,本宫断不容她!”
二珠被皇后突然凌厉的语气吓得一颤,齐齐叩头应道:“奴婢不敢!”
皇后又对李善用与廖缪缪说:“他们两个领的是侍寝宫女的份例,到了明德殿依旧受你们辖制,不必当半个主子敬着,若有什么不妥,立即来回了本宫处置。你们平日也要多督着太子些,让他以学业为重,不可懈怠放纵。”
“是!”李善用与廖缪缪齐声应道。
“罢了,你们去吧。”皇后的语声染上了几分疲惫,冲他们摆了摆手。
孟渥没心思多说什么,便依言行礼告退。
“渥儿啊……”皇后心中忽然升起一股莫名的伤感,不由出口又叫住了孟渥,她长叹一声,走到孟渥跟前,拉起了他的手,“一转眼你都这么大了,待过些日子迁入东宫,母后要见你,就没这么方便了。你不忙的时候,多来同母后说说话吧。”
孟渥极少见皇后流露出伤感脆弱的神情,心一下子就软了,依偎到皇后身边,喃喃说道:“那我就不去东宫了,永远守在母后身边。”
“傻孩子……”皇后笑了,像许多许多年前一样轻轻拍哄太子,语声轻柔地说,“你必须去东宫,以后还会去明光宫,这是你的宿命,也是你的使命。母后一定会为你扫清一切障碍。”
母子二人又叙话了片刻,孟渥带着几人离开了乐道堂,李善用有意放慢脚步落在了最后,待他们走出殿外之后,又转身走回到皇后面前。
“看刚才渥儿的意思,你还没同他说清楚。”皇后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问道,“此时来见本宫,又想说什么?”
李善用躬身说道:“臣听闻近日朝堂上……”
谁知,她一句话尚未说完,就被皇后截口打断:“你可还记得自己的身份?你是女官,服侍好太子才是你的职分,不必妄言朝堂之事。”
李善用惊异地望向皇后,难道在解决太子对她的绮思之前,皇后竟连她的一句话都听不进去了吗?
她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而后躬身说道:“臣只说一句,眼下言官对于二殿下逼迫甚急,务需提防史家反扑。太子之事,臣在想办法解决,必定不会令娘娘失望。臣告退。”
李善用离开之后,皇后坐在远处,定定望着空荡荡的殿内,良久喃喃自语道:“绿枝姐姐,你说我对她是不是过于严苛了些?”
殿内并无旁人,自然无人应答,皇后缓缓醒过神来,想起从小陪伴了她几十年的沈绿枝,早已被她亲自下旨出宫荣养,怅然若失地喟叹一声:“罢了,为了渥儿的储位,无论如何都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