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孟渥已经年满十六,按照祖制应当迁入东宫、入朝听政,并选任东宫属官、建立东宫班底。可是,太子一直不称上意,这事就一直拖着没办。
上个月,承恩公府联系了一位御史上疏,奏请早建东宫,朝中百官应者寥寥,皇上自然乐得顺水推舟,将奏疏留中不发。
皇后为此十分忧虑,可是又没什么好办法,毕竟这些年下来,太子痴肥愚钝、难当大任的名声,朝廷上下几乎无人不知,而二皇子的芝兰玉树、才华横溢,却是不少大臣都亲眼见过,至于皇上对于两位皇子的态度,更是所有人心照不宣的“秘密”。如此一来,除了世家豪族的党羽,还有谁会愿意违逆上意,为太子说话呢?
因此,这些日子以来,皇后与承恩公府上下皆费尽心思想要办到的一件事,就是如何扭转太子在朝廷众臣心目中的形象。
皇上还未降旨允准太子入朝听政,又不肯在私下召见时命太子伴驾,太子身为储君,为了避嫌也不能私自结交朝臣,几乎一切面见朝臣的机会都被剥夺殆尽了。有什么办法能让所有人都知道,太子较之从前已经大为改观,成为了一个堪当储君大任的优秀年轻人了呢?
皇后思来想去,苦无良策,每天在清元宫里发愁。
李善用一见到皇后,便开门见山地问道:“过几日,皇上要在后苑赐宴亲近重臣,娘娘可知晓?”
皇后一愣,随即摇了摇头:“你从何处听到这个消息?”
“是二殿下告诉我的,说是皇上召了他去侍宴。”
“湉儿?”皇后想了想,脸上渐渐现出怒色,“都是皇子,既然召了湉儿侍宴,如何不召渥儿?从前渥儿痴肥,皇上不愿意让他在群臣面前露面也就罢了,如今渥儿瘦了下来,论姿容风仪不比孟湉差多少,皇上怎么还不肯带他见人?这样隔绝太子和朝臣,是何居心!”
“娘娘别急,这是一桩好事啊!”一见皇后急了,李善用连忙劝道,“从前太子殿下在人前少有露面,朝中那些不好的传闻虽然人尽皆知,可是谁也没亲眼验证过。这个赏花钓鱼宴,与宴者都是皇上的亲近重臣,在朝堂上颇有分量,殿下如能博取他们的好感,那些流言自然就不攻自破了。而且,这是皇上设的曲宴,不是朝廷大宴,形式轻松一些,太子殿下即便小有疏漏,也容易遮掩过去,正是殿下初次亮相的绝好时机。
“如蒙娘娘允准,臣这就去打听皇上赐宴的时间,到时候太子殿下主动前去,皇上见了即便心中不满,也不能开口将殿下赶回来。臣再找人打听一下赏花钓鱼宴的大致流程,想来必定少不得应制赋诗,主题也脱不出赏花颂圣等等,便请殿下提前作上几首诗,让廖先生帮他润色。彼时在宴上抛出来,让群臣看到,太子殿下风姿卓然、诗才亦佳,自然会对殿下大有改观,说不定还会懊悔从前听信谣言、看轻了太子殿下。”
“那就按你说的办。”见李善用说得头头是道,皇后稍稍安定了一些,点头答应了,又迟疑道,“只是,宴会上应制赋诗本应当场草就,若是提前准备,可妥当吗?万一临场出的题不是预先猜到的,要怎么办?”
李善用笑道:“娘娘多虑了。便是经常与宴的翰林词臣,于应制诗上也多有宿构的,听说曾有一次宴会临时改题,有人才情不足露了怯,结果丢了官职呢。不过,太子殿下又不是词臣,不需以诗才惊人,便是临时改题,自己当场赋诗一首,只要格式工整、意思通顺就够用了。重要的是让群臣看看,太子殿下并非如流言中所传的那般不堪,臣就算不枉费这一场心思。”
第二日,李善用一早离开了清元宫,来到了司药司的一处小院,此时小院大门敞开,院内熙熙攘攘,俱是身着宫装的各等宫人——此处便是皮司药专门为她开设义诊而辟出的小院。
李善用从在毓秀堂的第四年开始,就求了皮司药允准在司药司开设义诊,专为宫规之下不得医官诊治、只准述症取药的宫女免费诊病开方,由司药司提供平价药材。因她实在年幼,初时只有低等宫女来问诊。好在,她靠着一身妙手回春的好医术,不但寻常病症药到病除,还接连治好了几例疑难杂症,才渐渐在宫中打开了名声。
后来,求医的人越来越多,不仅有来看病的,也有感激李善用的救治来帮忙的,皮司药又定下了每月初一十五两次义诊的规矩。每到义诊的日子小院里便摩肩接踵,不仅有头脸的大宫女常来常往,甚至偶有低阶宫眷现身。
如今天气和暖,院子里摆上了长凳,备着茶果供候诊的病人闲坐,院子里栽着几树海棠,粉白花瓣迎风簌簌,众人赏花饮茶、谈谈说说,等候着李善用前来,皆是不急不躁,安闲自在。
李善用在门口站住,没有立即进去,锐利的目光一一投射到所有说话人的唇上,同时头脑飞速运转,从众多人里选中了几个,极为专注地盯着他们不断开合的嘴唇仔细研究。
——她在读唇。
要在宫中有立足之地,必须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六局一司的高阶女官、各宫的掌宫宫女都握着几脉消息源